他命好,生在父母都是大学生的家庭里,谭睿康做错了什么?他比自己更刻苦,更上进,脾气也好,有孝心,只是因为没投对胎,在乡下白白熬了十七年,差点连高中都没得上。想起他第一天来家里的时候自己对他的态度,遥远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遥远:“哥。”
谭睿康头也不抬地笑道:“嗯。”
如果谭睿康没记错,这应该是遥远第一次开口叫他哥。
遥远忽然想表达点什么,用一个简单的动作来表示他爱他,例如抱一抱,或是顺手给他一拳——表达兄弟之间的亲密之意,但他从小就是独生子,不知道要如何把这种肢体语言表达得恰到好处又不显肉麻。
像以前他和齐辉宇说一件事,彼此心有灵犀哈哈大笑时,齐辉宇按着他狠狠地亲他,说:“牛奶仔我他妈太喜欢你了,咱们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遥远当然不可能去亲谭睿康,真要亲下去多半双方都像吃了苍蝇似的。
他想了很久,把手搭在谭睿康肩上。
谭睿康从书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遥远说:“外婆说的那话,你别朝心里去。”
“哎。”谭睿康继续看书,笑着说:“老人家总有点偏心的,就是嘴上说说,她疼你不也等于疼我么,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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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院子外女孩收了雨伞,笑起来时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
“哎,妹子。”谭睿康笑着回答:“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那女孩道。
遥远静静注视女孩,她皮肤黝黑,五官却长得十分漂亮,那是一种扑面而来的青春与淳朴的气息,她脸上浮现出害羞的绯红,不敢看遥远,只和谭睿康说话,揭开盖在篮子上的碎花布让他看,里面是洁白鸡蛋,鸡蛋忒小了,比遥远见过的蛋都小。
还有点自己做的切糕和糖。
“我妈让我拿来给婆婆的。”少女小声说:“听说你们两兄弟回来了。”
遥远无聊地吹了声口哨,少女又红了脸,遥远面无表情道:“你好。”
少女道:“你……你好。”
谭睿康说了几句什么,又进房去翻东西,说:“你等等。”
少女嗯了声,好奇地看遥远,遥远则怀疑地打量她,眉目间充满少年人的锐气与不信任的戾意。
谭睿康拿出一堆小挂饰小摆设,连着在北京买的两大包特产给她,嘱咐她回去分给朋友。
遥远像只张牙舞爪的刺猬,说:“那是什么?你还管我早恋啊,你自己在干嘛?”
谭睿康说:“哎,别瞎猜,那是我初中同学。”
遥远道:“明显对你有意思,什么时候有奸情的?”
谭睿康哈哈大笑,把书一拍,饶有趣味地看着遥远,说:“你没看出来?”
遥远:“?”
谭睿康笑容英俊而温和,说:“她喜欢你,刚刚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
遥远:“怎么可能!”
谭睿康道:“不相信算了。”继而又低头看书。
遥远道:“你别想敷衍过去,快说!”
说着时不时给谭睿康肋下一拳,谭睿康被他折腾得没法看书,只得认真道:“她刚刚不敢看你,一直在跟我说话,平时不是这样的,进来看了你一眼,脸就红了。”
“神经病。”遥远没好气道。
“不相信算了。”谭睿康笑道:“你最出风头,大家都喜欢你。”
遥远听到这话,心里又有点得瑟,以前赵国刚也说过他讨人喜欢,奈何绣花枕头,里头却全装着火药。
当天下午雨停了,谭睿康带了纸钱和香,还有一瓶二锅头去给父亲上坟,遥远便跟着他,下过雨路不好走,谭睿康本不想让遥远去,遥远呆在家里也没事做,坚持要跟着,两人便一起朝田边走。
下过一夜雨,路上泥水淋漓,空气清新得很,田野,大地,全是一片水洗过的新绿,小溪哗啦啦地淌着水,谭睿康道:“我背你吧,路不好走。”
遥远道:“不用。”
他在田埂边跳来跳去,谭睿康道:“小心滑!”
遥远果然滑下去了,摔了一身泥,谭睿康忍不住大笑。
遥远哭丧着脸,跟着他到小山坡上去上坟,看到谭睿康跪在坟前,喃喃道:“爸,我回来了,小远也在呢。”
遥远站了一会,烧了点纸钱,无聊便走开去看风景听歌,听了一会dian没电,只得摘下耳机,慢慢地走过来。
他站在一棵松树后,听到谭睿康一边给坟头的杯斟酒,一边用湖南话在说:
“……对我很好,姑丈把我当儿子,小远把我当亲哥哥,供我念书,给我吃饭,这份大恩大德,以后也不知道怎么报答……”
“爸,妈,你们保佑我考个好大学,我想出人头地,上清华北大,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遥远勉强能听得懂一些,雨过天晴,太阳又出来了,夕阳像个蛋黄,染得天地间一片红辉。
香燃尽,谭睿康带着遥远下山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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