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缸看着精致,里面却是扔着些纸团、书页等物,却是书房里被史墨用作扔垃圾的筐篓子使,因元小舅自一开始就教导他们,书房物事,尤其是写了字的纸张,无论重要与否,都要收拢在一起,由信得过的小厮侍女每日都焚毁了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谨小慎微的习惯要从小养成,方能壮志四方。
书房内带着两个小丫头侍候的珊瑚见状,向前迈了一步,那帖子是舅老爷送来的,吩咐大爷有空就去看看,现在时辰尚早,倘若大爷改了主意要去,那……
珊瑚指尖微抬,正欲说话,却迎面对上了环爷那双冷漠肃杀的眼睛。贾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转过头正好去捧史墨递来的茶。
“喝口茶歇歇,”史墨端详着这人,皱眉道,“要不然你去换身衣裳罢,你这汗津津的,一会子出去吹了风,得风寒了就不好了。”
珊瑚手指都僵直了,一股冷意从脚底窜上后心,她嘴唇苍白,低下头倒退了一步。
“出去?”贾环似笑非笑,“今日都中年轻才俊俱会首孔府,你这是要去赴那春英会?”
史墨诧异去看他眼睛,“你不陪我一同去?”
听闻这句,贾环神色微缓,哼一声“你史大公子去卖弄相貌文才、博美人一笑!我去作甚?”
这话说的酸不溜丢的,史墨哭笑不得,“虽说今日孔府也宴请京中夫人和闺秀,可那些女眷们自然是在内宅,与咱们何干?”
贾环瞪大了眼睛,这人装傻呢罢!
“啧!虽不知道这孔府一年一度的春英会面目?说是赏春悦景以文会友,可实际上不过是孔府给那些才俊、佳人牵线拉媒的做作!”
“……”
见史墨张口无言,贾环更气,“那孔家好歹也是圣人后代子孙,官儿不好好做,学问不去钻研,倒和卖弄口舌的媒婆子抢起生意来了!不知所谓!”
“环儿!”史墨张口要斥责,待对上那双含着丝丝委屈的黑眸子,史大公子少不得英雄气短,把到嘴边儿的话咽下去,无奈拉着贾环的手坐下,“慎言!”
“孔家是清流砥柱,天下文人表率,这话可不能在外头去说,”史墨想想,觉得自家小孩说的话糙理不糙,倒是有几分道理,这孔家弄来这一出,的确有点儿抢人家走街串巷媒婆子生计的嫌疑,这一想,说出来的话就赤果果的偏向自家小孩了,“孔家怎样,私底下说几句就算了。反正不过是个摆设,圣上和朝堂端着捧着给天底下文人看的,偏今上精明,又把孔大人明升暗降弄到整理编纂典籍的崇文司,孔大人手里连一毫的实权都没有,就是真编出了什么书也得经过圣上御笔亲批才能推广,那地方偏僻,京中九成的官儿都不知道崇文司的门朝哪儿开呢。孔大人若不‘别出心裁’弄出个春英会,恐怕三五年过去孔家就在京中发霉长毛了,孔圣人之后的大名没人提起来亦是枉然哪。再说……”
顿了顿,史墨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小声道:“再说这文人推捧着孔家,可都城里十个里有一半是世家勋贵之后,平素哪个不是傲气的,有谁肯去推崇奉承个空壳子的孔家?这孔家不弄这春英会,延请闺秀贵女赴宴,怎能引着那些闲得发慌的才俊去呢?那些太太姑娘们亦是,若非能在这春英会中看到传进内院里的那些才俊们的文才表现,为那些待嫁觅婿的人家开阔一分眼界,谁又愿意去那里呢?况且这也是才子们比试文才,姑娘们争奇斗艳的时机,所谓一饮一啄么。”
史墨没说出口的是,这春英会是由孔家举行的,纵使在男女大防上有些微的逾越,可有先贤孔圣人的名头在,天下哪个敢说出个不是来?
闺阁女儿的交际本来就少又浅,借着春英会,却可能在都城大部分太太夫人面前展示才华仪表,博得个好名声,各家太太都是人精,这样不损闺誉的情况下,自然是何乐而不为的。而且,能接到这君子帖的才俊,可不是一般的空有才气的酸儒们,必得家世、功名至少占其一的才能有呢,岂不是给各家夫人一个寻女婿的机会?——要知道平日勋贵之家来往的莫不是有渊源的人家,少不得视角就窄了,但在春英会上就不同,除了都城里的,还能见到各省府里的世家大族的公子,若是真看上了,亦能请孔夫人从中周旋一下。
珊瑚低眉顺眼的站在角落里,心想幸亏刚刚看到环爷丢帖子的动作就叫小丫头下去了,这话听在她耳朵里都忍不住眼角抽搐呀:大爷呀!刚还说要环爷慎言,您这编排人家孔家更是、更是……唉!
贾环一双桃花眼却弯了起来,显然史墨说的话让某人心情大好。敲敲下巴,“那你还去?给人当牲口挑就那么好?哼,别以为我没听说,这孔家后院用帷幕屏风隔开,那些太太夫人们可是能在屏风后头瞧呢!”
牲口?史墨抽抽嘴角,这人嘴也太毒了。
“还是,你动春心了?怎么,想讨亲事了?”那双这些年愈显妍丽的桃花眼斜过来,一瞬间的风情竟然史墨微微失神。
“咳!说、说什么呢!”史墨没好气瞪他一眼,朝向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的珊瑚,“珊瑚下去罢,叫人把奔霄、惊雷牵出来,一会儿我和环爷骑马出去。”
珊瑚红着脸,草草福了福身,飞快开门出门闭门。
说了这些,还是要出去?!贾环桃花眼几乎睨成了三角眼。
“小爷才多大,想这些早呢!”自己这身体如今才十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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