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端午,贵贱人等必买新蒲鞋,穿之过节,岁以为常。”
有了新鞋自然也会有新衣,既入五月,盛夏就算正式展开了它灼热的怀抱,遗憾的是,燕七同志这身形,就算穿上了既薄又软的夏衫,也像是穿了身大袄。
五月又被称为榴月,‘女’孩子们因而多喜穿鲜红惹眼的石榴裙,正所谓“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燕五姑娘的石榴裙最漂亮,裙摆一层一层仿着石榴‘’瓣的样子做出来,一走路裙摆便随风绽开,像榴‘’大盛,热烈鲜妍,再配上墨绿‘色’的上衫,仿着榴叶形做的双袖,端地是人比‘’娇,明‘艳’不可方物。
燕八姑娘穿的则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石榴裙,古人将石榴做雄雌之分,雄树‘’朵大,‘’瓣上有或深或浅的斑纹,因而用蜡染或扎染的工艺将裙子染上‘乱’而有序酷似石榴‘’纹的斑纹,亦被称为“石榴裙”,传说中杨贵妃就酷爱穿这类的石榴裙。
燕七也穿的是石榴裙,府里做夏衫,给她做的是最通用的那一种——通裙朱红的齐‘胸’长裙,唐朝的仕‘女’们穿这种裙子的时候,提起来遮住一半的‘胸’,上头的一半就‘露’着,燕七当然不能这么穿,就是这么穿了也看不出哪儿是‘胸’哪儿是肚,所以上身还得穿件对襟儿衫子,黑‘色’的香云纱质地,上头红线绣着折枝石榴‘’。
头发则绾成单螺髻,‘插’了朵老太太赏的新鲜的石榴‘’,另还簪着用纸画的五毒形象的五毒符,手腕上系着青、赤、黄、白、黑五‘色’丝线——过个端午,所有的装备都得配齐了才许出‘门’。
各房的人三三两两聚到了四季居,院子里庄嬷嬷正指挥着人将旧时蓄下的时‘药’聚在当庭焚烧,这种讲究叫做“焚古‘药’”,以辟疫气或止烧术。
进了上房,见燕十少爷早来了,穿着‘’‘’绿绿的新衣,发梢辫尾系了各式的符箓,背上也有,彩线了,艾虎了,绣了五毒粘上艾叶的各‘色’绫子了,手上,脚上,琳琅满目,简直就是一架“行走的货郎车”。
燕老太太正拉着燕十少爷,一手沾了雄黄酒给他往额上画“王”字呢,画完王字还要往面颊耳鼻处涂上,边涂边和他讲昨儿他看着的蟾蜍是用来干什么的:“……待到了正午时候,取蟾蜍头上有八字者,‘阴’干百日,以其足画地,即为流水,带其左爪于身,能避五兵……那东西还能做成蟾锭,在它口里塞上一块古墨,悬于梁下风干,亦或用针刺破蟾眉,挤出蟾酥,可拔毒、清热、消肿……”
燕十少爷似懂非懂地听着,直到老太太给他涂完酒,立时手舞足蹈起来:“看龙舟!看龙舟!祖母我要看龙舟!”
“好好好,看龙舟!”燕老太太笑着,待众人一一行礼完毕,略坐了坐,就让几个略年长的家下领着出府,往外头野地里采百草去了,拣着龙胆草、朱砂根、丹参、车前草、商陆、天南星、半夏、七叶一枝‘’、五味子、葛藤根、石蕊等采摘,这是民间习俗,燕家虽贵为官宦,这也才不过是头一代,往上追溯还不都是平民过来的?本着辟邪趋吉的初衷,每年燕老太太还是会让孩子们出去跟着走一个过场,认为身上多沾些草‘药’气,至少能减少患疾、强身健体。
民间认为端午节采的‘药’最好,也是有一定科学依据的。仲夏五月,不少草‘药’已经成熟,‘药’力最强,此时采‘药’,效果自然更好。《梦粱录》也曾有载:“此日采百‘药’或修制‘药’品,以为辟瘟疾等用,藏之果有灵验。”
及至中午,一家人坐到一起用饭,主食是加蒜过水面,汤是桃枝熬的辟邪汤,自然也还少不了粽子,一盘盘端上来,名目众多,什么角粽、锥粽、茭粽、筒粽、秤鎚粽、九子粽,另还有把挑出来的‘肥’龟煮熟透了,去骨加盐豉麻蓼,名曰俎龟粘米,取‘阴’阳包裹之象——这种做法可以追溯到晋朝时候了。
吃饭时还要喝酒,用菖蒲和雄黄末相和,再加入朱砂,吃完喝罢,剩下的酒‘交’由下人拿去浇了墙缝四壁,以辟蛇虫。
实则端午这个重要的节日,在古时往往要闹上数日,从五月初一至五月十三,甚至更久,而最为传统的龙舟赛也是一入五月便‘操’办了起来,先开始多是些民间自办的比赛,至初五这一日方是正式的官方比赛,由于参赛队伍众多,比赛要从一早就开始,上午是预赛复赛,下午则是决赛。
爱凑热闹的百姓或官家通常早早就出‘门’赶往举办龙舟赛的湖边围观,比较矜持一些的人家往往只吃完午饭后才出‘门’去看个决赛,虽然内心也很喜欢热闹,但总不愿被人当做没见过世面,不得不摆摆谱。
燕家大致就是这样,好比穷怕了的人一朝有钱后再不想被人看做穷酸,于是想方设法地变相烧钱给人看,燕家这类好容易有这么一辈儿人出头做了官的平民出身,也更希望自家通身能有一个像世代为官一样的气派——起码燕家婆媳三个都是这么想,所以不紧不慢地看着孩子们吃过饭,又不紧不慢地坐在厅里喝茶聊天,倒把一群早想往湖边跑的孩子们急得像火烧了屁股。
好容易听得外头丫头道了声“大老爷回来了”,新换上的油绿芭蕉纹绸‘门’帘掀起来,见燕子恪官服都未来得及脱,一手拎着一提溜粽子,另一手林林总总地拿了一堆物件儿,也不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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