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若有所思,程颐不再深谈,同导演与总制片探讨。
“加段旁白吧,以主人公视角,还可以穿插回忆。”
“我建议不要旁白,一开头连音乐也不要,渐渐淡进来,长镜头从持械而来的紧张弟子们,切到竹林下擦刀的师父。”
“先试着拍几条,程颐,你做得到?”导演首肯,却也担心他不够入戏。因关系亲近,程颐露齿一笑:“做不到,就不会还站在这里。”
因是孤拐狂傲的老年,要戴厚重发套。日光刺目,发套紧紧箍在头上一丝缝隙也无,的确闷得头痛。叶嘉却羡慕:“你戴得不多,经常演古装剧才痛苦。我觉得我已经开始脱发了。”苦恼地摸了摸头。
程颐大笑:“有的演,已经要惜福。”
他眼神坦荡不似嘲讽,叶嘉心念一动:“有件事……”他内心踌躇,不知如何开口:“是交浅言深了,但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跟了庄先生七年,却蹉跎一大半时间?”
程颐讶然,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单刀直入。叶嘉索性问到底:“你十九岁就拿了金翼奖最佳新人,接下来两年一路顺风顺水。为什么忽然息影三年?我不信是感悟生活这种理由,去年复出时还有多少人记得你。”
“这个故事很长,我恐怕得写下来给你。”程颐不以为忤,倚着树,忽然玩心大起:“会吹叶子么?”
叶嘉好奇地摇了摇头,看他伸指一拂,便捻过一片青叶在手中,折了两折:“要选薄薄的叶子,鼓足了气,一寸也不能漏,才吹得出声。”
他微微合眼,面带怡然,吹一曲温柔小调。
叶嘉倒退一步:“这是《月光海》的主题曲,你息影前最后作品。”
“呀,原来你竟然是我的迷弟。”程颐十分唏嘘:“要签名吗?”
叶嘉毕竟年轻,赧然时也赏心悦目:“我真的很喜欢这部,也确实收了海报和碟。”他想一想,一拳敲在手心:“下次请你去我家,麻烦一张张签过来。”
“真过分,我可要报酬。”程颐摇了摇头,叶嘉眼神一动:“报酬是我不说破你的小秘密。”
程颐自在地看他,叶嘉离去了又忍不住转身折返:“你息影是因为他吧?我不会告诉别人,但……到底为什么?”
庄明诚总是会在固定的时间查看信息,早一次晚一次极有规律。有时叶嘉都会被他惊醒,屏幕的光幽幽的,打在他脸上看不出情绪深刻是恨是怒。
而这首曲子只响起过一次,庄明诚迟疑很久才去接,面无表情。对方却是清朗带笑的声音。
情人节他同庄明诚已有约,但已过了固定时间,他仍不时烦躁地轻叩指间,眼神落在静悄悄的手机上。终于一言不发,拎起大衣挟着满面寒霜离去。
叶嘉是忠实影迷,故此听过一次就记得。渐渐也想通个中关窍。
“偷看别人手机哦。”程颐压低了声音,叶嘉下巴一扬,立刻否认:“没有!我只是猜测,你会每天定点和他道早安晚安。情人节故意放他鸽子,那首曲子也是你的专用铃声。”
程颐比了个“嘘”的手势,“谁敢让老板不爽,我不过是略施小计。至于铃声……”他有一瞬恍惚,“这事我还真不知道。”
天下哪有这样驯顺的金主,像被他拴上无形链子,若他有什么不测,立刻便是最管用的警报器。
早在多年前便彼此厌弃,仍不改恶习机关算尽藕断丝连。
叶嘉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是想探听别人私隐。但我总觉得,庄先生喜——”
程颐扫他一眼,叶嘉心头一寒便噤声。
“这种话不要讲,讲出去,得罪的人不是我。”
程颐深吸一口气,平稳情绪。叶嘉略顿了一顿,在他身后大喊:“签名的事还算数!”
真是小孩子,再怎样聪明也天真。
光已亮了,群演个个就位,勇武的年轻弟子面带凝重提棍行来。师父清癯背影立在面前,镜头一低,照见老者无波无纹面容。
倏尔转身,人潮似海为之一震,整个镜头的景深令人窒息。竹叶无风自动,他亦在擦拭自年轻保养至今的兵器。
心要静,要定,是历经人情冷暖的死寂。
戏中的程颐稳如泰山,导演亲自掌镜,激动得手心渗汗。而戏外的程颐神思不属,想起那个背叛他的人。
的确如叶嘉所言,自从庄明诚亲自带来好消息,两人便越走越近。不到一月程颐便搬进现今的金屋,虽然亦有小小心计,但相处可称融洽。
逐渐从不能越雷池一步,到壮着胆子要求庄明诚放下旁人回来陪自己,他做了很多傻事。当时以为身在爱中,现在想来不过是宠。
得人纵容,遗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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