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情听了这话,当即便倒头下拜。
因为右护法当年的一句话,司徒情即使在浸泡药浴,喝下那些让人痛苦到五内俱焚的汤药时,也一声不吭。
可后来,在无意中听到右护法和教主的对话,司徒情才知道。
右护法当年,对每个孩童都说过一样的话。
“其实他们都一样,我只是想看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根骨这个东西,我可以替他们改,可决心和忍耐力,不是人人都有的。”
在听到声音温和的右护法淡淡地说出这么一段如此凉薄的话时,那时候的司徒情一直坚持的信念,就这么崩塌了。
所以后来的后来,司徒情一直都告诉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只有自己变强,才没有人敢真正地轻视自己,把自己当做棋子一样玩弄在手掌心……
司徒情那时候想,如果自己当上了教主,一定要将右护法千刀万剐,可等他真正成为了教主,当年那个温和俊秀,此刻鬓边却渐染风霜的男子恭敬的跪在他脚下时。司徒情又觉得,报复早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直到右护法因为一个女子叛出魔教,还带走了大量珍贵的药典和毒经,司徒情才发觉,右护法并不是没有心,只是他的心,从来都不在当年他带回的这些孩子身上。
得知这个消息时,司徒情十分平静地下了诛杀令,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诛杀令形同虚设。
没有人敢轻易与教中最会用毒的右护法动手,也没有人愿意为了这样一个叛徒亲自涉险。
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在标榜自私的魔教呢?
这时,司徒情再细细打量起那个蛇背上的清秀少年,才发觉,这少年的口鼻,都与当年的右护法极为相似。
“杨珏。”
司徒情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只觉得某些被藏起来的旧伤口又被捅破,汩汩流出了鲜血。
想必那少年就是右护法杨珏的儿子吧。
而看到那个少年似乎并不会武功,司徒情心中忽然生出几分冷意,他就在大蛇转身钻进洞穴的时候,反手一枚暗器打在了对面的石柱上。
大蛇见状立刻就顺着声音的位置朝石柱扑了过去,而司徒情趁着少年尖叫失措的当口,纵身跃出,猛地扼住了少年的脖子,将他从大蛇身上拽了下来。
“不想死就别动。”司徒情在少年耳边冷冷道。
少年大概是没想到这里会突然出现一个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清秀的脸显得苍白而无助。
司徒情离少年很近,此刻他清晰地看到少年瞳孔里的惊惧之色,这种神色不同于杨珏那深黑瞳孔里的不起波澜,反而就让司徒情想起了当年和他一起遭受那暗无天日的苦楚的那些孩童,心中感慨,手下不由得就松了松。
嘶——
大蛇已经发觉了不对,这时它转过了头来,瞪着碧幽幽的竖瞳,朝司徒情威胁般地吐着信子。
大蛇的这一声嘶鸣将司徒情心中那一点无谓的同情心击了个粉碎,他冷笑一声,手下扣紧,不急不缓地贴在少年耳畔低声道:“看来你的蛇朋友对我不甚友好,那就先劳驾你陪我走一趟了。”
“你是不是认识我爹爹?”少年忽然颤抖着开了口。
司徒情闻言骤然一愣,他玩玩想不到少年居然会猜得这么准,但随即他脸色一冷,道:“闭嘴。”
少年似乎很是胆小,听到司徒情这么一声冷喝,自己打了个哆嗦就抿紧嘴唇不出声了,而对面的大蛇看到少年被困,居然也不敢妄自上前。
司徒情看着场中情形,心下了然,便掐着少年的脖子带着他一步步往外走,一边走,司徒情心中一边觉得好笑。
当年最追求绝世神功的右护法培养出来的儿子,居然连一丝内息都没有,跟普通青年并无差别。
不过司徒情还是嗅到了少年身上那隐隐的药香,但都是些强身健体的药材,并不值什么。
司徒情不紧不慢地带着少年走出了洞穴,外面的树林里已经是一片漆黑,头顶只能看到几丝微弱的星光。
大蛇紧紧地跟在二人的身后,蛇身在枯枝败叶里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让方圆几里内的动物都闻声而逃。
“等等。”眼看司徒情就要踏上那条下山的路,少年忽然出了声,虽然他仍是十分胆怯,但他还是出了声。
司徒情在夜色中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道:“你有什么话说?”
少年结巴了一下,低声小心翼翼地道:“别让阿青下山,他会伤人的。”
司徒情听到这话,心中一动,知道少年说的有道理,于是他思忖片刻,抬手点了少年的穴道,然后将少年拦腰抱起,道:“那就换个地方。”
司徒情点住少年的穴道,完全是为了便宜行事,他抱起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大蛇,不紧不慢地就朝山间的空旷处走去。
而这时少年贴着司徒情的胸口,感觉到司徒情柔软的发丝拂在脸上,只闻到一种类似于父亲的清香气息,本来紧张的情绪反而渐渐缓和下来了。
走出了树林,天上的月光便倾洒下来,这时少年才看清司徒情的面容。司徒情经过这些天的长途跋涉,面上带了几分沧桑和疲惫,身形也清减了几分,但丝毫没有影响他清俊潇洒的气质。
而趁着月光,他的五官更显得淡而出尘,少年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居然看呆了。
半晌,少年忽然脱口而出。
“大哥哥你生的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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