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窦不懂。”
秋兰眉梢微微一动,他的随侍也不懂他?他真身究竟藏在何处?自己许嫁的那个人是谁?如今认知的人又是谁?
她把目光转移开来,远远看到花圃后一座二层的黛瓦阁楼,平坐下的部分被特意加高,如阙,又如望楼。
小窦顺着她的目光,有意提醒:“那座楼阁无室名,主人立了规矩,凡他在,任何人不得入内。”
“可是……”小莺犹疑插嘴,“那里不是叫 ‘丧魂室’么?小莺听说前段日子主人在里面安置过一位受了伤的公子,到主人成昏那日才离开的罢?”
小窦望了她一眼,并不多言。
秋兰示意小莺继续,她便接着道:“据说主人曾为了照料他彻夜不眠……”
“住口!”小窦忽然低声打断。
小莺吓了一跳,秋兰狐疑地看着小窦,小窦却看向别处,也不再言语。
越是这样,秋兰的疑惑就越是强烈。那个人自己受那么重的伤,也不见他放在心上,却对另一个人彻夜照料……就当他是义助友人,那小窦又何必遮遮掩掩?
像是预料到什么与己相关的不吉之事,秋兰皱眉凝望着那栋阁楼,良久未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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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柳阳丘归途中得来的消息,阿斜儿破了世袭之例,被封为左大当户,已迁至单于庭修习兵法,备受重用,不管怎样,关靖心里总算放下一块巨石。
此后几日,关靖静下心来养伤,也幸得卞扶风二人精通药理,除了箭创还需再调理外,其他伤口都已痊愈。
柳阳丘是让人敬重的儒士,谈吐温和,见识广博。卞扶风虽然言辞犀利,对事物的见地却也往往正中肯綮。二人崇尚中庸,儒家的浩然正气和君子的坦荡作为都让关靖十分欣赏,二人间与常人不同的情意,他也很快接受下来。
三人合居同一毡帐。白日里,卞扶风外出采集药材,柳阳丘便留下照顾关靖,否则就换过来;夜晚一同谈天说地,相处融洽。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比如提到关靖背上的伤,卞扶风说有三道刃痕特殊,与其说是伤痕,不如说是为了治伤才下的刀。
“……一个姓 ‘治’的。”
“姓 ‘治’的?”柳阳丘微微撩起眉梢,“公子是说被廷尉当作窃贼行了笞刑,一个姓‘治’的人救下了你?”
“……唯,请了太医来疗伤。”
柳阳丘眼中露出不解的神情:“听说他是一个除非危及性命,否则连自身伤病都毫不在意的人啊……自然,倘若公子所说的是御史中丞,治焯大人的话。”
柳阳丘透露的内情,令关靖皱起眉头:“是他。”
明明知道对方的名字,却闭口不提,柳阳丘察言观色大笑起来:“他可不姓 ‘治’,普天之下哪有姓 ‘治’之人!”
“普天之下能让此人伤到 ‘危及性命’的,也寥寥无几,”卞扶风整理着药草,插嘴笑道,“公子不必挂碍。”
“挂碍?挂碍他长命罢了!”
没由来的一句赌咒让言谈陷入僵局,卞、柳二人对视一瞬。不是救了他么?自然,若是追究治焯身为近侍,明知关靖是刺客竟还挺身相助,的确够蹊跷。但就关靖而言,怎么也不该说出让救命恩人死这种话。
或者发生过令他难堪的事?
卞扶风思索着问道:“关公子昏沉数日,当时可有内服汤药?”
关靖一怔,模糊的记忆中,好像的确有那么几幕是自己咽下苦药,但……忽然,他面色一烫,浑身僵固变成陶俑。
二人又对视,眼色中似猜测到了什么,但见他这副神情,只好绷住不再调侃。过了一阵,关靖却打破沉默重新开口。
“不姓 ‘治’,柳兄可知他姓什么?”
话音一落,二人相视大笑。
“关公子,我明白了,”卞扶风眼中忍俊不禁,“你们,不,至少是治焯大人对公子你,有了非同一般的情意。”
“……卞兄!”关靖脸色一变。
柳阳丘眼中也漫溢出笑意:“此言差矣!”
关靖感激看他一眼,却听他对卞扶风道:“在我看来,这二人是相互在意得紧罢!”
关靖:“……”
因为关靖的怒,两人反而笑得更加肆无忌惮,过了半晌才消停。
柳阳丘最后似不经意说道:“他姓什么,关公子不妨找个机会当面问。”
他垂目与卞扶风一同忙碌,关靖却看到他笑意未尽的眼中浮现忧悯之色。
其他时候少有这般尴尬,三人极少提到自己的过往。直到听卞扶风说,他次日便要离开,一路向南到大汉关市待沽药材,柳阳丘显而易见的离愁别绪,让帐幕之中不再如往常轻松。
身上的伤在恢复,关靖夜里都睡得很沉,这一日也一样。直到半夜里被一声炸雷惊醒。
时近小满,雨水渐渐充沛,雷声也越发频繁。关靖听着近得像从毡顶上传震下来的雷声,紧了紧身上薄被。
忽然察觉身边不对。
三人本来同卧一榻,可此刻身边空空荡荡。
接着他听见帐外缠斗之声。
出了何事?是盗寇还是刺客?
他拿起榻边的赤炀,轻手轻脚撩起毡帘朝帐外走去。
“哗!”一道白色的闪电从天上直贯而下,天地被点亮,闪同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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