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六福、王二等一干后生几日前下山讨了些菜种子,砍些柴禾下山换了锄耒刀弓,将庙后荒弃的园子整了土,洒上菜种。这几日肖琳腿好了,便叫他同朝东早晚挑些水来浇灌,自余数人去山中打猎。自去农家换些米面归来,是以这几日不必只是熬粥,可吃些饭了。
肖琳是师勇堂兄,原是锻银的,做得一手好银工,是以每年有三四月须去东京做待诏,农忙时自返乡耕田,他恰此时在家中,发水后便走散了妻儿。到得九月,尚要去东京,此时也没了盘缠。只得在此留住。
柳官人到得申酉时分自回。日间仍有暑气,到得暮间,风便渐凉,近日渐觉夜间凌晨睡在柴禾上颇有些寒凉,柳官人此番入城,换了十余领薄麻被转回,分付春香分发给众人夜间盖上。
晚饭间,小蛇和师勇自据了柳官人身侧坐下。众人起火造饭,日间李顺他们打了一匹獐儿,回来剥了皮,开了膛,见下架在柴上烤着。余下的肚脏杂碎,□□香煮了,下饭。
饭菜香气飘散。那獐儿烤来甚香,小蛇思量年前爹爹也曾分了一腿獐肉在家,此时不知下落何方。娘和二郎又叫水打走了。却不敢问官人可曾见得他娘也无。想到自家一人,不由心内苦闷。
“大郎,你怎地哭了?”师勇奇道。
小蛇自蘸干眼泪,哽道:“不知爹娘今在何处。”
柳官人抱起小蛇,轻抚他的头颅,道:“料想也逃在一处,不须难过。”
师勇便也望着篝火犯了愁心,他自小没了爹娘,全仗哥哥养大,如今和哥哥失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如今只盼嫂嫂无事,来日见了哥哥,方可交代。
柳官人怀中极暖,小蛇钻入,便不愿离去,那柳官人也任由他,抱他坐在石上,只轻抚他头颅。
小蛇朦胧中想:这却不是庸医了,庸医几曾这般怜念顾惜?
次早柳官人依旧要去定城,小蛇随他到庙外,过了山溪,仍是随着他,李顺和朝东在溪头打水,见他颠着短腿跟在官人身后,笑道:“这厮却似破壳的雏鸟了。”
柳官人转头,小蛇只作傻愣一笑。柳官人笑道:“可是想随我入城?”
柳官人生得剑眉星目,面色白皙,甚是俊秀,这一笑,恰如芳华初放,直看得小蛇呆傻了一般——转头一看,李顺亦红了两颊。
小蛇道:“俺不曾去过定城。”
柳官人把手与小蛇,教小蛇牵了,便一同下山去。柳官人手极暖,直叫小蛇不舍得放。路间有难行处,柳官人便将小蛇抱在怀中,小蛇双手搂在柳官人肩上,稳稳当当。
行了一个时辰,方始到得定城县外。日前柳官人见他三人衣衫破敝,便自城内捎给小蛇、师勇和春香一人一身葛衣,此番方得入城。去到城中,在城东米铺寄了扁担,也不去他处,只弯入一处巷中,去了一所大宅子门前。
那宅子的门童见了柳官人,躬身请入,想是已来过多次。
小蛇牵着柳官人手,见那宅子颇大,亭台楼榭,飞馆重阁,假山荷塘,回廊曲深,庭院植着许多梧桐,此时花早已谢了,果却将熟,青青长在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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