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问话的是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也穿着绯红色袍子,一头黑发束成了马尾。细细看去,那个人剑眉星目,端的是一表人才。
“这蔺老将军的名字在前边儿……”老太监言罢抬起那干瘦的手,向前一指,“那里。”
蔺出尘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皇帝御笔遒劲威武,蔺贤的名字后面还留着一行小字,写道:
丹心垂万古,碧血报长缨。
忽然就眼眶一热,这是非成败都随了土,名臣良将也都作了森森白骨,却有人能够记得一个名字,能在数十年后的今天提起——先祖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哎呀,不过说起这个蔺老将军……”老太监转过头去,看着蔺出尘。
蔺出尘只是低头不语,如今自己的处境,又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赫赫蔺家后人。
“怎么,这位是?”扎马尾的却把那话茬接了过去。
“这便是蔺老将军的嫡孙,蔺出尘蔺少爷。”
“什么少爷,不,不过是……”蔺出尘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是脸急红了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周围人不管这些,听说是蔺贤的嫡孙都侧过头去看个好歹。
“在下漆夜,家父当年受过老将军恩惠,今日在此谢过蔺公子。”他言罢,不露声色地挡住了那些好奇的目光。
蔺出尘长舒一口气,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
那个叫漆夜的人却只是淡然一笑,好像三月的风,温暖而轻柔。
与此同时,穿过那重重深宫,广霞宫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冉玉真的独子肖衍礼前些日子封了太子,这广霞宫也就跟着门庭若市。过去旁人都以为这冉贵妃青春不再恐怕是斗不过那绝代芳华的冯云珠,却不曾想母凭子贵换得了荣宠无双。这些人将这沉浮看在眼里,都在心底叹了一句世事无常。但话又说回来,玄明宫里那位主子的心思,是猜不到也不敢猜的。指不定哪天会跑出来个李贵人,张贵人,将那风头抢了去,跋扈了一阵子,又销声匿迹。人性啊,总是喜新厌旧的,九五至尊非但不免俗,反而变本加厉。
还是冉玉真的计谋老道,有个一子半女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众人这样打算着,互相也都心知肚明,于是更是卖力地巴结讨好,妄图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听说昭灵荐了人来这宫里当差?”冉玉真如此问道。她穿着翠蓝色的襦裙,一头珠花璀璨。这女人大约二十七八的样子,虽然眼中早已没了天真烂漫的神采,却还留存着顾盼生姿的风韵。
答话的是她那叫朱云的侍女,“回娘娘的话,确有此事,奴婢听说那个人是蔺家的大公子,叫蔺出尘。”
“蔺家?”
“就是那个将军府的蔺家。”
“哦……冯策的死对头,冉家的旧靠山,那个没落了的蔺家呀。”冉玉真拿手扣着紫檀矮桌,语气如叹息,“昭灵送这么一个人进来,恐怕宫里要再起波澜了。”
那个时候,冉玉真还不知道的,她虽然料到了会变天,却不曾想那会是一场狂风暴雨。
话又说回到禁军苑。这蔺出尘和漆夜都是将门之后,又年纪相当,不多时就说笑到一起去了。禁军苑给新丁的宿舍两人一间,自然是心照不宣。
收拾停当就在校场列队,统领板着脸拿着一把浑厚的嗓音说:“今日起你们就在这宫里当差,里里外外都要处事周密,半个月后侍卫遴选,若是有幸得圣上垂青,或可就一步登天。”
“咳,伴君如伴虎,说什么一步登天……”
“怎么,漆夜,你不愿去那玄明宫里?”
“玄明宫里有什么好的,须知道树大招风,人红是非也多。话说回来,你是为了什么才到这宫里来的?”
“家道中落,也是身不由己……”
漆夜闻言,侧过头看了一眼蔺出尘。这个人并不强壮,瘦削身材,肩膀也很薄。若不是腰上那一口破风刀,直教人当成了一个书生。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像冬日渺远的夜空。鼻梁高直,眉尾天生一转,配上常笑的嘴角,竟带出一种难以言说的fēng_liú。
他看得出神。
“那边的,不准交头接耳!”
一声断喝生生将漆夜拽回了现实,统领快步走到漆夜面前,一双牛眼瞪着眼前的人。
蔺出尘屏住了呼吸,不敢作声。
“你是什么来头,这样大胆?我告诉你,这里不同别处,不通规矩可不是一顿打能了结的!”
漆夜却听似没听,依旧一脸云淡风轻,“在下漆夜。”
“兵部尚书的大公子……”那统领皱眉,噤声了许久才愤愤道,“没有下回了!”
扎马尾的人一挑眉,向蔺出尘得意一笑。
蔺出尘却半晌没回神,这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竟然是堂堂兵部尚书的儿子。
他活了十八年,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章都在介绍各种人,写得都犯困了。
☆、夜巡二三事
进宫的第二天,正赶上蔺出尘和漆夜值夜巡。
虽说宫里也有值夜班的禁军,可那些是负责护卫的,没有盘查审问的权限。于是由禁军苑另派人手夜巡,于每晚宵禁之后,提一个红灯笼,沿着既定的路线,查看可疑人物的腰牌印信。皇宫大得出奇,巡上一圈少说也得两个时辰,遇上风霜雨雪就更加难办。宫里的老兵油子是断然不愿出力的,一年一年全仰仗着那群新丁。
今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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