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回病床上。他走到墙角倒了一杯水,端到我床头。然后和衣躺在我身边。
病床并不宽敞,更不要说挤下我们两个人。我知道他总在以为我睡着后窝回到沙发上。而现在,明知道他已经躺在床边了,我还是继续往他怀里挤了挤。
他的一条胳膊压在我肋骨下,很疼。但是我不想挪开。
“秦海婷要结婚了。”我闷在他怀里说。
他的头动了动,下巴在我头发上蹭了蹭。
“你不高兴?”我听见他胸腔发出的共鸣声。
“怎么会不高兴…”我笑了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以为我喜欢她?”
他垂下眼帘,不再看我。
“你知道那天晚上后来怎么样了?”
“那天?”
“下雪…”
話未說完嘴就被他堵住了。
我仍然能记得那夜透骨的寒风。在我恢复记忆之后,那些久远的,惨痛的回忆如同附骨之疽,动辄痛至切肤。相校而言,这件事已经可以被我当作谈资,在这个无法入眠的漫漫长夜,拿来回溯一番。
有時候失去記憶不見得全是坏事。
那夜我在雪地里站到天亮。後半夜雪就停了。天那麼黑,但雪白的刺眼。後來我才发现眼泪在臉上冻成了冰。在我反应过来的時候,鞋已经湿透了。
焦躁,疑惑,自暴自棄,滿腔怒火,我向着他走远的方向喊他的名字,回答我的只有树上被惊起的鸟雀。在這個寒夜中,扑扇着翅膀从我面前的树丛中飞起。
就是那一刻我意识到,原來我那时已经愛上他了。
“我只是想,這对你來說是一個机会。”他缓缓地说,一字一句像敲在我心上。“这是你一直想要的人生。”
沒有诡局,沒有伤害,沒有永生不死,生活中充滿了不可回头的遺憾。也许多年后我会变成一個大腹便便的谢顶中年男人,也许我唯一烦恼的是升值加薪,也許我會为了小孩的教育大发雷霆…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在笑什么?”他问。
我脸上笑意更甚。“我在想也許我會有個儿子。他学习不好每天捣蛋,我被一次次叫进校长室…”
他神色微变。
“或者在家裡和老婆吵架,可以大言不惭的说:老子过的桥比你走得路还多!”
“的确如此。”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我。
“可是”我翻了個身,背对着他“这人生里沒有你。”
它于我,又有什么意义。
第49章
时间本就是相对的,你以为的漫漫长河未必不是我眼中的一瞬光阴。人生譬如朝露,转瞬即逝,有太多的无法挽回,你永远不知道哪一次是最后一次,哪一张面孔会再也不见。于是有了纪念,有了仪式,有了端庄肃穆的告别,有隆重欢欣的迎接,一切都不过为了某些可以回头追溯的东西。
后元二年,二月间武帝巡游,病逝于五柞宫,入殡未央宫前殿。停灵十八日之后送葬茂陵。天下改元,年仅八岁的刘弗陵即位,武帝遗诏拜霍光为大司马,首辅之臣。霍光此人因家世得武帝青眼,但其人并无寸尺之功,才气术数也并非高过群臣,只能说武帝的识人之才天下少有。捍社稷,托幼子,不在乎其才,而在乎其气节。我曾与霍光同朝为官,此人倒确实当的起一个忠字。
一朝天子一朝臣,吴家自我走后逐渐远离朝堂,父母相继离世,我也曾在府外遥祭。秦氏最终过继了同族稚子于膝下抚养,我在武帝殡天后与张起灵归隐终南山,这世间一切,再于我无关了。
直到那一天。
那夜我本在草庐外结绳做草帘,山中蚊虫甚多扰人清静,而他又向来不屑做这种琐事。那夜月光甚好,我正有兴致,突然看见西方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一片。
我们匆匆下山才知道,那火竟烧的是茂陵。京中一片混乱,到处是流民,甚至连屋顶上都有人手持火把望天而呼,口中唤着一个名字,西王母。
好在是流民并未有所暴行,城中虽大乱,但我家府上并未多受惊扰。在城中的这些时日,我们所见皆是些陷入癫狂的人,他们手中持一株禾杆,椟相付于,曰‘西王母筹’,都言此筹乃是从西王母国传来,民变席卷二十六郡国,直达京师,无可禁止。人人都传‘纵目人当来。’须持得西王母筹方可不死。
城中修建了西王母祠,日夜拜祭,便又有传书言:“母告百姓,佩此书者不死。长生如石。”
永生。不死。
我们决定去看看。
自群玉之山以西,至于西王母之邦三千里。昆仑之东,大漠之南,穿越整个草原,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那是一个被遗忘的世界,参天蔽日的古树不知生长了千百年,林中毒气弥漫,无数的赤色蛇游走其中,头上顶着火红的鸡冠,倒挂在树枝上冲我们吐着口中的长信。
虽然对我们来说这种蛇的毒性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但一旦被咬住伤口总要疼上几日,张起灵终于被惹的动了怒,索性抓了几天蛇,我盘腿坐在树上看他忙着与蛇周旋,遥想起当年他抓蛇就是一等高手,不由的觉得好笑,这里虽然毒瘴遍布,但树上出一种红果,煞是甜美。
他屠了几日蛇,我便吃了几日的果子,那些蛇也是颇通灵性,之后果然再没来烦扰我们。偶尔见到一条,倏地便从草丛间溜走了。
后来我们来到了一片沼泽前,到处充斥着腐烂叶子与动物尸体的味道。雾气终于散去,在一块巨石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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