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元殿中,琴音渺渺,一曲雅乐在殿中回荡,宫中内侍都知道,这是太皇太后最喜欢的曲子。而只有靠在椅背上的谢氏自己才清楚,这首曲子是她成亲之时所奏的,几十年听下来,动不动听已在其次,她要的就是那份心境。
“......据臣等多方查实,多数都属风传,比如这奇技淫巧,臣等亲入建康城,走访上千人氏,有说看到的,有说听到的,却无一人可举出实物来,言语夸张,殊不可信。”殿中之人说到这里,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上面。
“继续说。”发话的不是谢氏本人,而是她座前的一位中年女官,那人赶紧低下头去应了一声,从袖笼拿出一撂纸来。
“有几项倒是确有其事,鞑子围城之前,府内曾命附廓之百姓迁入城内,为防那些屋舍为敌所用,故而遣军士将其推倒,此事有现任通判张士逊和他人证词,此其一。”
“因迁入百姓过多,只能睡于街前巷尾,其时天气尚寒,饥民多有冻馁,是故府中与学官相商,借学宫一用,其间学子也多辟入幕中,以助守城之用,臣这里有学官与数十学子证词,此是其二。”
不用再听下去,谢氏已经能想到结果了,她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原以为这么多罪名,就算是大部分都是虚传,总还有一两项实有其事,凭那小子的功绩,纵有小过自己也能压得下来,又不是什么背主叛国的大事,可谁曾想,一番查证,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是过错吗?根本就是功绩啊,类似这样的细节,是不是会写在军报中的,她总算明白了当日那小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底气,枉自己还隐隐有些担心。
今天的奏对,殿中只有那日主张的司谏陈文龙和奉命调查的另一位台臣,为示公允,这人由她亲自挑选,确保不是任何一位相公的人。
“至于最后一条,经臣走访,围城数月,他从未宿于城中烟街柳巷,为此,臣还特意询问过一些人证,其人相貌如何,无人答得准确,故此臣有把握。”
谢氏哑然失笑,官员狎伎买欢,那是潜规则,法虽不容可又有谁真的因此获罪呢?莫说没有,就算有也上不得台面,没有哪个臣子会为此攻讦同僚,那就触及底线了。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原本流畅的琴音断了一下,虽然乐师马上又给续上了,可这曲子她听了几十年,几乎每个转折都了然于心,这样的错误,别人可能听不出来,又怎能逃过她的耳,谢氏偏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那道珠帘,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故此,臣与属吏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刘直阁所加之事,应属不实,这是臣等查戡期间所得的一应口供证词,既有官吏也有市井百姓和普通军士,走访时臣等都用的白身,证词口供应属可信,在此恭请太皇太后圣览。”
说罢,他将手上的东西呈了上去,座前那个女官走来接过去,谢氏睁开眼看了看放在眼前的这撂纸,厚厚地好像还盖着手印,她随手拿起上面的一张,字小得让她眼晕。
“陈文龙,照你所述,台阁的话刚才你也听到了,对这样的结果,你怎么看?这些证言,你要不要看看。”谢氏看了一眼殿中的另一个人,昂首挺立,一付不其事的样子。
“臣是言官,风闻奏事是臣的本职,查勘核验是他人的事,对此结果,臣并无异议。”陈文龙举起圭板,不卑不亢地恭身说道。
不愧是状元之材,结果很理想,谢氏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看他的眼神又带了几分欣赏之色,这样的直臣,也是朝廷需要的。她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女官马上明白了,奏对到此结束,二人行了个礼双双退了出去。
“人到了没有?”过了一会儿,谢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禀圣人,已经到了,这就叫他前来。”中年女官伏下身,轻轻地答道。
一个穿着侍卫常服的男子走上前来见了礼,看得出他是特意清洗了一番才来的,额前还有未干的水渍,等他礼毕,女官马上让他起身答话。
“臣等随着他们入了建康,一路尾随,他们所有的行径都有记录,见了哪些人,所谈之事为何,事后也有追问,这是臣等的呈报,伏请圣人御览。”这人同样拿出了一叠纸,比起刚才那一撂还要厚些,女官接过来放到案上,看了一眼谢氏的表情。
“说结果。”见她恍若不觉没有任何表示,女官转头向着下面说了一句。
“是,依臣所见,这位刘太守在百姓之中口碑甚好,他那时亲自领兵把守西门,数度与鞑子血战,当得起身先士卒之称,一些同僚也是称赞有加,那些战功不当有虚。”男子出言很谨慎,尽管查有实据,说话之间仍留有余地。
“至于风言之事,御史一行所查也甚为详细,臣没有什么可说的,臣为天子耳目,朝堂之事非臣等所能置喙,唯有圣人方可裁断。”男子拱手执了一礼说道,女官偷眼看了一眼,只见谢氏缓缓地点了点头,她才像松了口气一般。
“下去吧,规矩你知道,不得妄言。”命那男子退出去之前,女官用二人才听得清的语调提醒了一句。
返回座前,谢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望着案上那两撂纸微微有些出神。片刻之后,她拿起了方才男子呈上来的那一撂,或许是知道她的习惯,上面的字写得很大。
她一目十行地翻看着,偶然会在一些段落上稍作停留,厚厚的一叠眼看就要看完了,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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