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撇清太过于厚此薄彼的嫌疑,许含章是打算先给他盖被子,再折返回去,给郑元郎和阿四两人各带一床褥子来。
但不知是畏寒还是旁的缘故,这两人居然搂在一起,抱得死紧死紧的,可谓是严丝合缝,连一瓢水都泼不进去。
许含章不禁失笑着摇头,果断放弃了给他们送温暖的打算,只照料到了崔异一人。
她的动作很轻,如羽毛般拂过,似云朵般落下。
然后,不做声息的飘走。
但崔异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入睡。
在她掀起车帘,蹑手蹑脚的走下来时,他就已经听到了衣料摩挲所发出的窸窣的动静,却没有睁眼,也没有动弹,而是静静的保持着原先倚树而眠的姿势,静静的听着她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而后,他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一个晌午,她也是趁他在树下小憩时悄悄的摸了过来。
他佯装仍在熟睡,掐在她即将靠近自己的那一瞬骤然发难,恶作剧的伸出右脚,横在她的面前一绊,如愿以偿的听到她噗通摔倒的声音。
但当他睁眼后,才发现她臂弯里还揣着一床薄被。
“你……你、没摔着吧?”
他立刻就知道自己不仅是误会了她的好意,甚至还恩将仇报了一把,于是便急急的伸出手去,想要将她拉起。
“你说呢?”
她虽是没摔疼,却被气了个半死。
在借着他的力道起身站稳后,她便把被子往他的怀里一砸,接着凶巴巴的跺了下他作恶的那只脚,随后冷哼一声,扬起头,无比轻蔑的坐到了一旁缀满鲜花的秋千上,神情里略带了些张牙舞爪的明媚,足尖一点,秋千便悠悠的向前荡了起来,带得她裙裾轻盈的翩飞起舞,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彼时,夏日的天光正穿过枝枝叶叶间的缝隙,金灿灿的洒下来,如纱如缎的披在了她的身上,脸上,明亮得几乎要灼伤他的眼。
一滴小小的,晶莹的汗珠从她的腮边流过,顺着微尖的下巴坠落,缓缓的滑向了她纤长洁白的脖颈。
因着被天光所折射的缘故,它竟在一息间闪出了魅惑的华彩来,令人目眩。
他为之一怔——她,好像在不知不觉间褪去了一团孩子气,长大了,隐约有了姑娘家该有的娇俏样子了。
“哼。”
但她的举动,却仍是孩子气的。
只见她迎着他的视线,扁着嘴,又冷哼了一声,接着便炫耀似的晃动着足尖,还用力甩了甩,摆明了是想让他记起方才她是如何踩踏他的。
“你啊……”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失望,还是该欢喜。
耳边传来了‘啪嗒’一声的轻响。
由于她晃动的幅度太大,一只套在脚上的绣鞋便掉在了地上。
因着正值暑热,她未着罗袜,于是那白皙如初雪的裸足便坦荡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指甲盖生得十分小巧,看上去竟如珠贝般诱人,闪着微粉的光泽。
秋千上的人懊恼的‘哎’了一声,连忙停下了继续荡秋千的举动,俯下身,用一只手抓着绳索,另一只手去拾起绣鞋。
“我来。”
见状,他本想嘲笑她几句的,但不知为何,心底却泛起了一片柔软,想也不想的上前,替她将绣鞋捡起,小心翼翼的往她的脚上套。
她的足踝,是那样的纤细玲珑,似乎轻轻一捏,就要在他的指间碎掉。
而她的气息,是那样的馥郁水润,像极了春日里温软的风,像极了枝头上带露的桃花。
然后,他的身体便开始发烫了,心跳如雷。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却是个不解少年心事的木疙瘩,只知他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眼神闪烁不明,便以为他要趁机将先前那一跺之仇报回来,不由吓得将脚往后一缩,色厉内荏的斥道。
“我怎会是那种小人呢?”
他心下讪笑不已,面上却作高深莫测状,抚着下巴,凝眸道:“方才,我只是在思忖一个问题罢了。”
“哦?”
她好奇的看着他,等待他将那个难解的问题娓娓道来。
“你的脚,为何会这么臭?”
他唇角一勾,笑意盎然,答曰。
“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她怒气冲冲的瞪了他一眼,从秋千上跳下,趿拉着鞋子,扭头就走。
当时留在他身畔的,只剩下那床薄被。
现在,则是一床厚厚的锦被。
霎那间,他竟有了恍若隔世之感。
他甚至怀疑,自己没有醒着,其实早就入睡了。
这,只是自己在睡梦里又做了另一场美梦。
所以他一直都不敢动,生怕梦一醒,一切就会跟着消失不见了。
但无论是锦被所传来的厚实绵软的触感,还是她残留在被子里温热而清新的体息,都是那样的真实。
他心里渐渐燃起了一丝希望,侧耳聆听着她放轻脚步,重又钻进了马车,放下车帘的细微声响。
好像,真的不是梦……
良久。
他才如梦初醒,笨拙而僵硬的调整着自己的身形,将被子往自己的身上裹得更紧了些,眉眼间不觉蕴满了温柔的笑意。
不远处。
身躯紧黏在一块儿的郑元郎和阿四二人立刻虎着脸,迅速分开,表情都像是吃了苍蝇似的恶心。
天黑,复天明。
郑元郎将藏在草皮里的机关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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