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众位小娘子流露出这种矛盾情态的,自然是那位颇具传奇色彩的村姑了——只因年幼时同崔氏的家主有旧,便可以在克死自己的父母亲后仍能以不祥之身被他收留,且堂而皇之的踏进了崔家的门庭,不久后又会将名字正式记上族谱,成为真正的世家女。
据有心人打听来的消息说,她并不是一般的村姑,浑身上下非但没有一点儿土腥的味道,反而通文墨、擅丹青、才情出众,容貌和气质都是极为出挑的。
那又如何?
村姑,始终还是村姑。
像这样低微的存在,连让众人撇一下嘴、蹙一下眉的资格都没有。
以众人的家世背景和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骄傲,本是不应把这种小人物放在眼里的。
奈何只要是个大活人,就多多少少的会有些潜藏的比较心、争胜心,而她们作为还未出阁的小娘子,在这上面便比寻常人要敏感得多,所以饶是平日里养气功夫再佳,涵养再好,内心也不免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村姑产生了好奇,有的已下意识带上了审视的目光,准备在礼节气度、待人接物等细节上好好的碾压她一把,让她这个乡巴佬自惭形秽;有的心思转了好几个弯,想要不动声色的施展起春风化雨的手段,迅速笼络住她的心,继而笼络住她名义上的义兄的心;有的则生出了十二分的警惕,觉得她能在崔异身上捞到这么大的好处,那定是城府深沉之人,绝不敢轻易小觑了她去。
尽管她们很快就将各自的情绪掩饰了下去,继续若无其事的说笑着,但还是让水榭里的贵妇们瞧出了端倪来,不由在暗地里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默默感慨着她们虽长了副玲珑七窍心,但到底是年纪太轻了,缺乏阅历,又没受过什么挫折,心高气傲惯了,才会在这种只需锦上添花的场合里起了不该有的复杂心思。
“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撺掇她,让她变成了这等眼皮子浅的蠢物,连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一名贵妇终于是有些沉不住气了,恨恨的咬着唇,看着靠在楼阁边,眼神和表情都写满了不屑的那位庶妹,说道。
“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别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了。”
旁边的人连忙劝了句。
“依我说,你们都莫要操心了。”
被唤作五娘子的人则笑盈盈的伸出手来,抚摸着自己额间的花钿,悠悠道:“我的族兄行事向来是妥帖的,定会让任何浪花都翻不起来。”
……
……
“二娘子,好了。”
那厢的许含章并没有想这么多,待梳妆打扮好了,便利落的起身,甚至连镜子都未曾多照两下,就毫不拖泥带水的同婢女们出了院子,往待客的园子里走去。
一路上,她的表情都很平静。
不用想也知道,既然崔异花了这么多的工夫来拾掇她,那定然不是因着单纯的体贴好客,想让她洗去一身的疲惫,睡个安稳觉,而是存心就不想让她休息,要趁热打铁,甫一落脚就欲将她隆重的推到人前,让众人在过眼的同时,顺带就能带她融入新的的圈子里。
这有何难?
不就是和人打交道么?
怎么也比和鬼打交道轻松的多吧?
因此,她一直都很平静。
这番表现,不禁让随行的婢女们刮目相看,想着毕竟是家主挑来做妹子的人,一举一动都颇有世家风范,风行水止,波澜不惊,令人心折……
然而,许含章很快就平静不下来了。
离得越近,园子里飘来的欢声笑语后就越清楚。
她身体微僵,情不自禁想起了以前所见识过的几场宅斗,又顺理成章记起了在话本上看到的各种阴谋诡计——在地上泼脏水,在台阶上放冰块;手‘不经意’的一滑,杯子里的热茶水便全倒在了她的身上;脚‘不经意’的一伸,便将她绊了个四仰八叉,屁股开花……
她越往深处想,内心便越觉得崩溃。
可内心越发崩溃,面上的表情就越发木然,看着竟是愈发平静了,隐有高贵冷艳的气场,让婢女们更加为之折服了。
这种气场,也略微让楼阁里的小娘子们惊诧了一下——倒像是个见过世面的,居然没盯着满目的繁华乱瞧,而是心无旁骛、目不斜视的走着她自己的道,神情里丝毫不见惊慌和失措,沉稳得紧。
等看清她的容貌后,略微的惊诧就变成了巨大的错愕。
巴掌脸,桃花眼,樱桃小口,青丝如墨,肌肤恍若冰雪堆成,冷丽中泛着莹润的光泽,眸子里则艳光点点,似是春水初生,有花瓣在其间浮动。
在这样惊人的美貌下,所有华美的衣物和名贵的簪钗都沦为了陪衬,夺不去她半分的光彩。
原来,有心人的消息是准确的——她的相貌,果然是极为出挑的……
她,的确是一点也不像村姑……
楼阁里顿时静了下来。
“二妹妹,你可算是来了。”
水榭里则骤然响起了一道清甜爽利的笑声。
只见一名貌美的少妇身姿轻盈的越众而出,快步上前,亲热而熟稔的挽住了许含章的手臂。
来人,是崔五娘。
是许含章曾经的大主顾,曾给她提供过接近于软禁的住处,也曾给她介绍过应国公府的生意,让她结识了卢氏。
但此时崔五娘就像是完全忘了那一茬,只眉眼含笑的望着她,将她带到了水榭里。
“真是好年华,好相貌。”
而卢氏也像是全然忘了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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