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道:“差得远呢。”
“没出息。”女子啐了一口,眉目含情地望向萧道鸾,“这位小哥,先前你看了我好几眼,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沈恪拦在萧道鸾身前:“放过他吧胭脂姐。”
胭脂撇撇嘴:“他又不是你的恩客,护得那么严实作甚?算了,今日楼里热闹得很,赶巧碰上你,一道回去看看吧,大伙儿都想你想的紧呢。”
……
秦楚楼。
一点不带脂粉气,却是个妓院的名字。
之所以叫了这么个名字,一说是来自阿娘的话:“男人么,不都是朝秦暮楚的玩意儿?清早看上秦姑娘的红袖,晚上就想着楚姑娘的香巾,连和他们逢场作戏都烦得很。”
沈恪熟门熟路地跟在胭脂身后,从院子的后门进了楼。
萧道鸾在门外驻足。修道之人,讲究一个道心通明。八百年前他没有踏入过这种地方一步,这辈子也不想进。
然而他的剑已经进去了。
他也只能进去。
沈恪当他脸皮薄,于是开解道:“你就跟在我身边,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胭脂巧笑道:“这位小哥都多大的人了,还有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
胭脂轻巧地转了个身,裙摆荡起来像是朵开得正好的花儿。她的年纪不比沈恪小,但脸上的脂粉涂得匀称,点上淡淡的唇红,看着格外娇俏可人。
“胭脂姐。”沈恪将投怀送抱的胭脂抱了个满怀,手却老实安分地没再动过一分,“人家是正经读书人。”
“读书人?”胭脂抬起下巴,看向萧道鸾的目光中满是轻视,“这位小哥听过一句话么。仗义每多屠狗辈,读书都是负心人。”
沈恪安慰般碰了碰她的眼角。脂粉遮盖下的细纹,是她正在不可挽回地老去的证明。楼里的姑娘碰到的人多,动了心的也难免有一两次,只是通常没什么好结果。
“行了行了,动手动脚做什么。”胭脂拍开沈恪的手,好像先前投怀送抱的不是她一样,“楼里的日子过得可滋润了,不比头无片瓦好多了?”
沈恪知道她是不愿被自己同情,当下也附和道:“可不是?在楼里和素心姐、醉玉姐能做个伴,不比我一个人瞎逛荡强多了?”
胭脂笑道:“你倒想得美。素心都出家啦,哪还能呆在楼里。”
沈恪以为自己听错了,想到当年认识的姑娘都要为人妇了,颇有些感慨:“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
素心和醉玉都是楼里的头牌,很是受来往行商的追捧。当年他在的时候,有位豪爽的行商为素心一掷千金,大有要将人带回家中明媒正娶的气魄,素心都没应下。如今出嫁,大概是真的找到好归宿了。
沈恪长叹一声,看了萧道鸾一眼。
“是出家不是出嫁。”胭脂撩起长发,一手劈下,做了个断发的动作,“去山上当了姑子,头发都绞啦。”
沈恪一时失语。
胭脂伸手向西南方的群山一点:“就是山上那什么伏魔观。镇日和一群老秃头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的?今日她终于晓得回来看看了,你也给劝劝,楼里好歹有那么多姐姐妹妹,遇上个事儿还能搭把手,何苦一个人跑到山上去找苦吃。”
沈恪失笑道:“原来胭脂姐特意在街上拉了我来,就是当说客啊。”
进了楼后便一句话没有说过的萧道鸾,忽然蹙起了眉头。
沈恪虽然一直在和胭脂搭话,却都留了点心思放在萧道鸾身上,对方一皱眉他便问:“怎么?”
萧道鸾抬头看向三层高的花楼。
“这位小哥好眼力,素心和醉玉都住在这听香阁里。让姐姐带你去见识见识。”
因为素心难得回来,白日楼里没客的姑娘都聚在听香阁。一室莺莺燕燕,能晃花任何一个男人的眼。
通常说来,姑娘身上的阴气会比男子重,但也不至于重到这个程度。剑气偏阳,是以萧道鸾和沈恪一迈进阁楼,都感到了不适。
沈恪吸了吸鼻子,纳闷道:“着凉了?”
萧道鸾按住眉角不说话。
“你啊,还是赶快定下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否则还不知道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呢。”胭脂笑着推开一扇门,“素心,你看看谁来了。”
满屋子红粉,只有一人穿了素衣。
白衣胜雪,一如多年前的初见。只是当日满头青丝,如今只见一顶女冠。
“多年不见,伊之风采,更胜往昔。”
素心浅笑道:“好久不见,小恪都成斯文人了。”
胭脂道:“就他还斯文?先前为了几文钱,差点没和卖面汤的李叔闹起来。”
沈恪轻轻抱住素心,很快松开手,揉了揉鼻子。
“这是小恪?都长成这样了啊。”
“怎么单抱素心不抱姐姐?嫌弃姐姐年纪大了是不是?”
“快过来请安。”
沈恪很快被埋在了脂粉堆里,素心朝萧道鸾一笑:“公子是小恪的朋友?我们姐妹多年未见了,一时失仪,见笑了。请先歇歇,用杯茶吧。”
萧道鸾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支起窗户。
沈恪好一会儿才摆脱众姐妹的包围,走到萧道鸾身边撑着墙道:“抱歉。”
胭脂见他好是狼狈了一阵,才替他解围:“好了好了,都别闹他了。今儿个大家来这,还有正事要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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