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秋啊……”天下只有宁怀璟一人会用这样的悠长调子这样地唤他。
徐客秋把豆子丢进嘴里嚼得“嘎!嘎!”响:“玉飘飘如何?”
宁怀璟的眼神高深莫测:“很美。”
“你喜欢就好。”
於是轮到宁怀璟来问:“那个叫小桃的花娘怎样?”
徐客秋模仿著他的口气:“很美。”
“哈哈哈哈哈……”宁怀璟趴在桌上笑得透不过气,却只笑了一会儿就再笑不下去。直起身,把面前的豆皮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牙齿必须用力才能把薄薄的豆壳磨开,咸咸的味道在口中的蔓延,“你喜欢就好。”
皎皎明月,两人相对而坐,却再无只字片语。
坊间的口风总是转得比孩童们手里的风车还快,前几日还言辞切切宣扬著宁小侯爷在春风得意楼里的fēng_liú韵事,嘴皮子一掀,玉飘飘又成了崔铭旭的红粉知己,看戏的倒说得比戏文还起伏跌宕。
看崔铭旭这款款深情的模样,全京城只怕除了他家那位大哥还傻傻蒙在鼓里,旁人都红口白牙说得板上钉钉了。
崔铭旭自己也不避讳,在同崔铭堂斗气的风口浪尖上还不忘拉著宁怀璟等等往春风得意楼跑,一进门就直奔天字二号房:“飘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宁怀璟懒懒打个呵欠,昨晚也是这时候到的,今早天大亮了才走,隔了才多久……昨晚坐的那张凳子都还没凉透呢。
世间事好像就是这麽奇妙,几月之前,这天字二号房还是他心尖上的念想,日思夜想的就是如何进得门来,花再多的钱,耗再多的心力都再所不辞,寻常人想登天也不过是这般想了。现下,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在房中进出了,却反觉得也没什麽趣味。纵然崔铭旭同玉飘飘说笑得如此亲密,落入宁怀璟眼中,亦激不起丝毫波澜,唯有倦意一划而过。
世人口中的“地久天长”究竟是什麽呢?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遐想。
耳际一阵喧哗,似疾风呼啸掠过叶尖,断了宁怀璟的神游。皱著眉头寻声望去,是徐客秋。
一身红衣的年轻男人周遭一如既往围了一群花娘,!紫嫣红争奇斗妍。徐家小公子喜繁华好热闹,众人跟前从不肯失了阵仗丢了脸面,哪怕暗地里咬断了牙根脸上也要笑得璀璨得意,争强好胜也罢,好面子也罢,无论宁怀璟如何规劝,这一点他绝不肯改。
他脸上微醺,颊边红红晕开几许酒意,搂著花娘肩膀的手颤颤伸出一根手指,已经发烫的脸上抿了几次嘴才做出几分勉强的正经:“玉姑娘,宁小侯爷比他更好啊!”
屋内无人应答,他先哈哈笑开,笑得前俯後仰,歪倒在花娘身上还不肯罢休。一根手指自始至终点著崔铭旭:“真的,他不及宁怀璟,不及……不及……”
一片死寂,歌姬止了歌声,舞姬停了舞步,人们纷纷看向宁怀璟。
灯火太昏黄,酒盅的杯沿上闪闪地闪著微光,江晚樵高深莫测的目光里,宁怀璟缓缓起身,一手捉住徐客秋擎著酒杯的手:“客秋,你醉了。”
“是麽?”徐客秋轻轻地反问。宁怀璟俯视著他,眼神错综复杂,徐客秋给了他一个笑,高高翘起的唇角边还沾著亮闪闪的酒渍,“你觉得你不及他好?”
宁怀璟没有回答他,捉著他手腕的手依旧坚定。
徐客秋放弃地丢开了酒盅,视线随著小小的瓷杯一起下落:“你说过,你喜欢她。”
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徐客秋记住,哪怕是句玩笑。很早之前,宁怀璟就有了这样的认识,就如同自己也会把徐客秋说过的话语暗暗记下一样。宁怀璟有些词穷,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如果真心喜欢她,为什麽看到她同别人说笑你却无动於衷?不是口口声声喜欢她麽?既然喜欢她,为什麽你……你……”徐客秋拽著他的袖子,黑漆漆的眼中同样有微光在闪烁著,“你……不喜欢她了?”
江晚樵、崔铭旭,甚至玉飘飘都在等他的答案。宁怀璟顺著徐客秋的发,却纾解不了盘踞於胸口的愈发沈重的心绪:“嗯……我不喜欢她了。”
“为什麽呢?”
承认自己喜欢玉飘飘的时候,他也这麽问过,一模一样的不解的口气,一模一样的茫然的面孔。宁怀璟细心地将他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後,口气不自觉也变得飘渺:“因为……我是宁怀璟。”
因为我是宁怀璟,宁怀璟不会喜欢玉飘飘。
徐客秋仰起头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口气中带著几分沮丧:“我以为,你会一直喜欢她。”像一只垂著耳朵低著脑袋反思的猫咪。
宁怀璟的手在他的颊边停住了,终於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是那个我认识的徐客秋麽?”
对方的回应是扭头在他手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始乱终弃的qín_shòu!”
既然已经有了玉飘飘又为什麽不知珍惜地丢弃?宁怀璟知道他在想什麽,却再不发一言。
“为什麽不告诉他?”歌舞再度响起之後,崔铭旭悄悄地问宁怀璟,“那天晚上,你明明没有和飘飘……”
“他知道。”宁怀璟笃定地答道。
“那为什麽他……”
因为他宁愿相信我还是喜欢玉飘飘,这样,把玉飘飘留在我的身边,我就会幸福。我知道,我知道,客秋,我知道,你希望我快乐。
“小桃,你放心,我绝不负你!”他依旧醉言醉语在那边搂著花娘胡说八道。
春风得意楼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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