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暴殄天物,当真是暴殄天物,这可是上好的玉楼春,别人见都难见一回,都是细品慢饮,你怎能像喝烧刀子般糟蹋!”
“怎么,堂堂景国公世子,连一点酒都招待不起?”青年抹了抹嘴,薄唇一抿,“而且你这所谓的好酒,尝在我嘴里是半分酒味也无,喝下去如同白水,还比不得烧刀子。”
“俗!”贵公子用力将酒杯放在桌上,从腰后抽出一把折扇,抖开摇了摇,“我说你我认识好歹也有些年头了,怎的我的半点优点你都没学到,多少也是个人模人样的皇子,整日五大三粗,是不是不想娶个水灵的大周姑娘回去了?”
“你所谓的优点,难不成就是外边堆着雪,屋里点着炉,一边喝酒暖身,一边摇扇纳凉?”青年面带揶揄地指了指贵公子手里的扇子,耸了耸肩,“对不起,因为认识一个失心疯的年头久了些,便也要变作失心疯,难度太大,恕难从命。”
“你!”贵公子匆忙合上折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你个呼延元宸,居然胆敢讽刺本世子是失心疯?”
青年只是笑,却不搭话,伸出食指对着半空中一弹,指尖窜出的劲风立刻让挂在不远处的风铃叮当作响,雅间的门也随即打开,店小二应声走了进来,“二位客观可有什么吩咐?”
“给我来一坛烧刀子,要最烈的。”说完,青年扬手便是一锭银子飞了出去,稳当当落进店小二手里。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便来。”小二应声去了,贵公子则翻了一记白眼,重新把目光挪向窗外。
青年也垂下眼,打量着被士兵阻隔在街道之外的拥挤人潮。
同贵公子温文尔雅的英俊不同,这青年的五官极其深刻冷峻,一双眼睛飞眉入鬓,眸子如同高原上的雄鹰般深邃锐利,高挺的鼻梁与完美的嘴唇以恰到好处的比例勾勒在一起,脸颊到下颚的线条优美又不失棱角,年龄瞧上去并不大,可古铜色的肌肤,加上低调的玄色衣衫,却又让他周身萦绕着一种难得的沉稳气度。
如果宁渊此刻抬头看见他,恐怕立刻就能认出来,这外表看上去有些桀骜不驯,却又给人敦厚与稳重感的英武青年,就是那个曾在上一世的火焚场上为他说情的大夏国皇子,呼延元宸。
只是宁渊却没功夫抬头,刚下了马车,便有士兵领着他往城门的方向走。
自下车后,白檀便在四处打量,见宁湘并不在,她似乎松了口气,对宁渊道:“少爷,二少爷还没来呢,倒让咱们赶了先。”
宁渊点了点头,走到离曹桂春那波人不远的地方,低眉顺眼等着迎接自己这位父亲进城。
大开的城门外边,已经可以望见大片军队的影子,穿着整齐的铠甲,雪地上莹莹发亮。走在最前方的一人高头大马,甲胄更要繁复一些,戴着只有将军方有资格戴着的冲天盔,挡住了大半张脸,漏在外边的下巴有一层薄薄的浅须,看得出已经不年轻了,可周身姿态却比那些行军的壮年小伙子还要挺拔。
宁渊淡漠地看了那人一眼,又垂下眼睛,即便他明知道,那个骑马走在最前方的人,就是他的亲生父亲——武安伯宁如海。
对于宁如海,宁渊曾经也是存了一份真挚亲情的,但在上一世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他这份真挚的亲情也被硬生生地磨尽了,不是他最后不分青红皂白地赶自己出府,而是他对待娘亲的凉薄寡义,让宁渊心寒。
入城后,宁如海跳下马,快步走到曹桂春身前,摘下头盔一阵客套。他已年过四十,可眼角眉梢间还是留有潇洒倜傥的模样,可见年轻时应当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宁渊正要迎上去,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高亢的长喝:“让开!快让开!”
他回过头,见着长街尽头,宁湘正骑着他那头高大的枣红马,带着两个侍卫,三人三骑一阵风似地朝这边冲过来,眼瞧着越来越近后,那两个侍卫用手收紧缰绳,驾驭着马儿放缓脚步,可宁湘那匹马却丝毫不见停顿,反而跑得更快,一股脑只往人前冲。
“这匹马疯了!快闪开!”宁湘满脸慌张的表情,似乎是控制不住那匹马了一般,一边大叫,表面上紧张无措的眼神里,却划过一丝阴狠。
“呀!”见足有一人高的大马往自己这边过来了,白檀和白梅吓得尖叫后退,周石则要机灵得多,眼明手快地一手拽住一个,迅速扑到一边,枣红马则带着一阵狂风从他们身边窜过,直扑宁渊而去。
“少爷小心!”周石只来得及大叫一声,枣红马已经在宁渊身前高高扬起了前蹄,只要那蹄子一剁下去,宁渊必定脑浆横流,暴毙当场!
被士兵挡在外围的百姓们顿时发出阵阵尖叫,宁渊也仿佛吓傻了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好!”雅间里坐着的呼延元宸霍地起身,手指运劲,酒碗已经被他滴溜溜地掷了出去,却也赶不及了,那寒光闪闪的马蹄铁正急速下落,离宁渊的额头已不足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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