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坐回香水街也太久了,还要转车吧?”红虾摸了烟盒出来,“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倪秋领着红虾往远处去,两人走到了一个风口闲聊,烟很难点上,抽上一口,烟味就被风吹散了。
“店里最近忙吗?”红虾问道。
倪秋笑着:“老样子。”
“我家里的事,我……觉哥还和你说过什么?”
倪秋说:“费觉说你脑子比他活,读书比他多,他……”倪秋哽住,抱着胳膊,压紧了身上的衬衣,说,“他一直和明爷提起你,说你是个人才。”
讲到莫明,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风还在吹,倪秋把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红虾低着头,用小指挠挠眉心,两口烟下去,他才又抬起头,只是不看倪秋了,遥望着远方的山峰。
“觉哥和你从小就认识吧?”他问道。
倪秋说:“在孤儿院的时候,我们住一起,从还没记忆住到有回忆,后来我九岁的时候,我妈找到我,把我领走了。”
红虾一咳嗽:“觉哥还夸过我什么?”
倪秋仔细回忆,想起了什么却没敢开口,小心翼翼地偷瞄红虾。红虾眼角一斜,拱了下他,叼着烟笑:“说来听听啊。”
“也不知道算不算夸……”
“骂我,我也受用。”
“费觉都没有骂过什么人。”
“对啊,他都是直接上手打。”红虾慨叹,“黑社会嘛,都是这样的。”
倪秋笑开了,红虾也笑。倪秋道:“费觉说,你在警校出了那件事很可惜,不然你一定是个好警察……当警察好过混黑社会……”
红虾笑得更大声:“我就是去了警校才觉得还是混黑社会好啊,”他在风中弹开烟灰,掐灭了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倪秋揉着眼睛,大风吹出了他眼里的眼泪,他从风口走开,红虾在他身后道:“真的不用我送你?”
“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没问题的。”倪秋朝红虾用力挥手,转身回到了那树阴下的老人身旁,他在附近找了个座位,看到老人轮椅下放了台迷你收音机,他道:“阿伯,我播电台给你听啊?”
老人露出个瘪嘴瘪脸的笑,倪秋把收音机拿了出来,调播电台。
“这个?”
音乐台里一个女人用听不懂,节奏明快,声音甜腻。
“还是这个?”
曲艺频道正在播《十八相送》,凄怨哀婉。
“这个呢?”
整点新闻带来震惊全国的隆城八大劫案最新消息。警方怀疑嫌疑人很有可能就是二十年前臭名昭著的汪洋大盗邱雷霆。
老人微微颔首,倪秋便把收音机放在膝盖上,和他一起听新闻。
二十年前,大盗邱雷霆在一天之内连抢三家金行,疯狂程度不亚于此次发生在三个月内的八起劫案,然而,三金行案后邱雷霆销声匿迹,据知情人士称他带着一船金子逃往巴西,后辗转在墨西哥生根。但也有目击证人指出这次的八大案劫匪相较于邱雷霆,身形更瘦高,声音听上去也更年轻,况且邱雷霆向来只抢金子不杀人,而这一次,劫匪不光抢金行,还抢马会,抢银行,手上更是抓了数十条人命,犯罪行径比邱雷霆更血腥更残忍。
树阴下也起风了,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倪秋把老人的手放到了毛毯里,问道:“阿伯,要不要回去?是不是有些冷了?”
老人摇摇头,倪秋跟着坐下,两人又坐了阵,老人冲倪秋使了个眼色,费劲地憋出两个字:“回去……”
倪秋把收音机放好了,蹲下研究挂在老人手腕上的身份名牌,上面写着:住院部,807,35床,朱振兴。
倪秋将老人送了回去。
807病房里每张床都拉着隔帘,房间里极安静,偶尔才传来一声起痰的声音。老人的手有些冷,倪秋替他找了件毛衣外套出来给他披上,给他倒了杯热水才离开。
从花湾疗养院搭公车回香水街要转两次车,倪秋到家时已经五点过半,但城市里的阳光还很热烈,看不出半点颓势。倪秋到了家,把窗帘都拉开了,一小片阳光驾临,他赶忙从衣橱里抱出一卷牛皮纸,铺在软垫子上,又踩着折凳把墙上挂着的一件豹纹皮草大衣抱了下来。他细致地取下套在大衣外头的防尘袋,接着,把大衣平摊在牛皮纸上,阳光洒在大衣上,每一跟毛发都闪弄着荧荧的光泽。倪秋跪到了地上,腰弯得很低,脸几乎挨着皮草大衣,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轻而慢地呼吸着。他观察着,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检阅每一根毛发,一旦发现脏污便立即用一块干净的毛巾擦拭。
太阳晒得他后背发烫,一滴汗从他的鼻尖滚落砸入一片毛草丛林中。倪秋打了个自己一个巴掌,牙齿一重,把舌头咬出了血。他迅速用毛巾处理了那滴汗珠,又打了个自己一个巴掌,站起来用干毛巾擦了好几遍头和头发,还有那双手,才捧起豹纹大衣,把它重新套进了防尘袋里。他一口气都不敢喘。
豹纹大衣回到了皮草队列中,倪秋长吁出一口气,阳光偏斜着角度,也一点一点向西边隐去了身影。倪秋卷起牛皮纸,打了桶水,跪在地上擦地,他家里没有厨房也没有卧室,只有五步就能走完的外室和用折叠门隔开的浴室。浴室撑得上迷你,淋浴花洒下面就是马桶,牙刷牙膏沐浴露紧挨着墙根排列成一排。马桶边上放着个塑料桶,里面是些脏衣服。倪秋擦完地刷完马桶,接了点水蹲在马桶旁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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