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韩潜下棋都是实力不足,贪心有余,常常自己棋还有缺陷没弥补,就觊觎人家的地盘。他这样子下棋,有时候连业余高段位棋手都输,只好丢个烂摊子要我收拾。我接过来就先补棋形,把自己补牢实了再说,不管局面有多被动,收官时好歹能赢个一目两目。
这次对方是职业七段,一盘棋里风格忽然大变,多多少少瞒不过的。
他心中疑惑,疑惑自然心乱,心乱自然走错棋。
况且最后我找到了个行棋要点,让他出了个勺子,竟然赢了半目。
张青白看韩潜那个眼神叫不甘心啊不甘心……这样都能被翻盘。
韩潜很有风度的和他握手:“围棋妙就妙在一子走错,满盘皆输。”
狐狸,比我师傅还要老狐狸。
我第二天一回去就把这盘棋摆给linran8d看,只说是韩潜和张青白的对局。我满心希望的希望他说白棋下半局下得多么好,局面扭转得多么及时。然而他兴趣缺缺:“这盘棋我刚看过。那是对方下半盘自己阵脚乱了,换我是黑棋,白棋没有半点翻身的机会。”
我备受打击。
他又说:“昨天韩潜对局一完陈耀然就要c市的记者把韩潜的对局棋谱传真发过来,还连夜跑来跟我复盘。”
我大惊:“你跟耀然很熟?”
他说:“不算,只是有点交情。他正好来我们市对局,宾馆离我家近。他拿着那张对局谱看到半夜,非要看出个名堂来。我才不管他,先睡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见他睡我家沙发上。”
我大怒:“你竟然让我家然然睡沙发!”
他笑:“哦,那天我问陈耀然了,他说他没谈过恋爱。你真想见他的话,也考个职业棋手入段吧,考了就见得到了。”
他还特关心的问一句:“我不是歧视你——听说男人和男人做会很痛?”
我能想像他笑得小人得志的样子,隔着屏幕都想一口咬死他。
但是第二天我就乐了,因为《围棋晚报》上刊出了林染八段败给耀然的消息,还是大标题配彩图,光棋谱分析就是个整版。
我愉快的找linran8d,然而他不在。
第二天他还是不在。
第三天我下聚渊赛的第二场对局,遇到颂书馆的八段棋手,大败,也就没心情嘲讽他了。韩潜也很不高兴,一出对局室就黑着脸。
聚渊赛初赛那五盘对局,每下一盘我都在网上和linran8d认真讨论,仔细复盘。我常常在夜里突然坐起来,想起一手妙棋,开电脑,发现他竟然也在。于是我说我的思路,我们一来一往下着验证,不知不觉天就亮了。我的想法多半天马行空,禁不起实践考验,亏他愿意陪我下棋。
初赛那五盘棋是抽签,对局表上显示本赛唯一的三个邀请来的低段位选手都碰到一个组里去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人品、运气、linran8d和我的共同努力下,五局三胜,我奇迹般的进了决赛。
收到聚渊赛决赛邀请函的时候,我激动得拽住韩潜的领带摇啊摇。他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没被我勒死,倒被勒傻了。他没有兴奋,反而奇怪的看着我:“也就是说,你赢了两个六段棋手,一个七段棋手。”
我补充:“还输给了两个八段,林海原八段和程意八段。哥哥不是知道嘛?”
下巴锐痛,他突然掰过我的脸,皱起眉毛逼视我的眼睛:“三个月前你绝对没有这个实力。”
如果不是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线,他的脸还是很好看的。
“最近我一直在网上跟一个职业棋手切磋,我们彼此都进步不少。”我无辜的摊手:“而且《棋艺》上也报道了,我们组是史上最弱的参赛组。”
“算了。”看了半天他沮丧的放开我:“你的确是个天才。”
韩潜的好处在于你不想说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再多问一句话。这句话之后他就到窗户前打电话去了,我只隐隐约约他笑着问“那副岫玉云纹棋真的不在陈耀然那里?”
“天才”这个词不配我,这是配耀然的。我不过恰巧比同龄的孩子多几年围棋经验底,又遇到一位好老师,一个真正天才的师弟。
不是天才,所以我不寂寞。
师傅说围棋是种寂寞的艺术。对局时两个人相对而坐,默不作声, 然而黑白交错之间彼此的性情脾气已了于胸。所以对弈也叫手谈。既然是手谈,那么话不投机的人不谈,见识短浅的人不谈,看不懂我棋的人不谈。
我问过师傅,我重来没见人赢过您,我和耀然来之前,您和谁下棋?
师傅一边扒走耀然碗里的肉一边说:“我自己下,左手和右手。”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走到九段棋手的位置,不过寂寞而已。
所以师傅说,幸好你和耀然,一人拿走了一样围棋的天赋。
而现在耀然所有的,不过是寂寞而已。
聚渊赛不过是他一个平凡的起点,然而却是我这么久以来努力的终点。好歹,我们已经站在了一条起跑线上。
7誓不是可以随便乱发的
跳下飞机的那刻,我的激动无法用言语表达。我奔上棋院派来接待的轿车,又奔进安排住宿的酒店,很不义气的留韩潜一个人去回答记者诸如“第一次进聚渊赛决赛心情如何”啊,“怎么看待上海这座城市”啊之类的白痴问题。聚渊赛上第一次有六段棋手闯入决赛,记者们着实好奇,韩潜也委实有耐心一一回答。
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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