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路德维希蓝紫色的眼睛里跳跃着的,大多还只是执着的求知欲,质疑的意味并不浓重。
“我要让你自然休克,麻醉药什么的,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弗朗西斯原本有些狭长的眼睛弯了弯,虹膜的颜色伴随着光影的变化猝然加深了些。
“今天先到这里,眼见为实,我一定要先看到……”
“有什么用呢?”弗朗西斯的目光突然犀利了起来,如果此时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富于幻想的小助手在,两人的对峙一定会再他的脑海里幻化出一丛蓝色和一丛蓝紫色光线的激烈交锋的场景。
“说实话,我开始有点怀疑你了,你难道连一个助手都不需要吗?”
弗朗西斯笑而不语,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但看着依然在导管里奔涌的鲜血,他已经能够保证自己至少不会惨败。
在怀疑即将全面覆盖路德维希的思绪之前,稍纵即逝的一丝绝望感和自暴自弃的念头直接指引他的口舌,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至少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吧,看在我已经向小寒她们交代过的份儿上。”
弗朗西斯突然就懒得即兴发挥编造借口了——大意的又岂止是路德维希一人,弗朗西斯也未曾料想最初的谈判和后来的发展都会如此顺利,本已历经人世沧桑的路德维希竟然一开始就像无知的孩童一样轻信了他,以至于自己连圆谎的说辞都忘了设计甚至觉得根本不需要了。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为何一定要把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的戏演到最后呢?
他就那样用满怀深意的目光在路德维希阴沉的脸上逡巡,而脸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毛孔都保持着静止。
路德维希懂了,同时也愤怒了。他狠狠地拔下手臂上依然在贪婪榨取的针管,来不及处置针眼处冒出的血液就翻身从诊疗床上下来,迈开步子往外走。弗朗西斯抓起手边的棉团想要帮他止血,被他一把推开。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对准了装血的容器,想着要不要连那个东西一起毁掉,可弗朗西斯紧紧地抱住他,钳制住他青筋暴突的手臂,不让他挣扎。
“别动,别动,否则会出更多的血……”
“喏,那些,还不够多吗?”路德维希的嘴唇嘲讽地翘着,瞥着那片似乎在张牙舞爪地嘲笑自己的红色。
冷静了一下,路德维希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尴不尬的状况没什么意思,好聚好散才是首选。他或许已经开始恨弗朗西斯,但始终未曾动过一点报复的心思,更可能的情况是,他恨这个不像自己的自己。
吻了弗朗西斯颤动的眼睑,路德维希轻拍两下他的脸,步伐有些飘忽地走了出去。
一定是因为失血过多才这样。这样的自欺想法比路德维希走出这个鬼地方的那一步还虚弱。
承认吧,这样一个不怎么光彩的事实,他,路德维希?冯?斯坦伯格,被他第一个爱上的男人狠狠地欺骗了。
其实,两个人都疯了,僵冷的不欢而散竟然还没打消那簇或许意味着冰释前嫌的火苗,这一点在弗朗西斯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他深深地后悔了。与路德维希别扭地拥抱在一起时,他的白大褂上沾上了点点血迹。他把它脱下来,搂在胸前,就这样开车回家,一路上神情恍惚,出了点小事故,没怎么受伤,却还是跟医院请了几天假。
其实弗朗西斯也没想要一直把路德维希骗下去,只要他得到想要的东西就好,根本不需要那么多血,路德维希也不需要和伙伴们分开太久,只是为了使那个荒谬的筹码听起来像是回事儿,他才会虚张声势地把交易中所提到的血量夸大。弗朗西斯现在才发现自己设计的谎言实在是太弱智了。
而一个不但不弱智反而还算得上聪明的男人却相信了这样一个弱智的谎言,原因必然不是智商上的,而是情感上的。
过于顺利的交往过程同样蒙蔽了弗朗西斯的理智,骗局暴露之后的结果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中。当时的他没有恼羞成怒地失控,而是一脸平静、沉默不语,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承认吧,早已萌发的、不合时宜的感情,他,弗朗西斯?德维尔,想要的不仅仅是路德维希的血液而已。
路德维希还是决定去见等在酒店楼下的弗朗西斯,破镜重圆的想法他不是没有过,只是不允许自己这么快地原谅一个说到底只是从萍水相逢——当然他应该猜得到弗朗西斯对自己是有目的的接近——发展到各取所需的交易对象的人。弗朗西斯开了一辆新车过来,外套依然是上次见面时穿的那件灰色呢子大衣。
“要我带你去和红色的恶魔告个别吗?”来到这里之前弗朗西斯一直在心里默背他那套自以为能增加和好可能性的台词,可是一见到路德维希的打扮,脑子里原本已经排好了顺序的单词全都乱了套。神态疲惫、甚至连眼睛都是半睁着的路德维希,搭配的服饰全都是他从没见过的,整体给人的感觉无比风骚,而衬衫和裤子却都能把身体包裹得严实还暖和。这么一句相当于找死的话就这样僵硬却又自发地脱口而出,弗朗西斯自己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路德维希额头上的青筋就已经在咫尺之遥的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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