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低声的话如同呓语,仲仪听见了也恍若没听见一般。
“你说什么?”他狐疑地问道。
常明兮的目光陡然朝他看过来,眼神里像是在笑,又像是带着淬了毒的冰。
“他已经死了……”仲仪看见他扶着树干艰难地站起来,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他指着自己,“因为他的身体里,住了一个死了的灵魂。”
12、第十二章 浣衣渊
一座坟头,一方灵位。
日渐向西,薄暮里,安宁挑了灯去看院子里的草木,一株山茶抽了芽,而一旁的迎春花却是早已枝繁叶茂起来,只迟迟不见即将冒出的嫩黄色的花骨朵儿。
梧桐树下,仲仪死死地盯着常明兮,乌黑的眸子不自觉地颤动着。
他只记得,依稀是一个寒秋的天气,大约也总是乍暖还寒的样子,楚楼说……他说:“当年的那个伴读,能与你策马论赋的楚楼已经死了,如今楚家的一门荣辱已全然托付给了四皇子,微臣将来也只会站在四皇子的身后,与九皇子您……不会再有来往。”
夕阳在天空脱下长长的一道余晖,扫过近看却无的草色,二人的影子灰扑扑地拂在地上。只见其中一人忽然间倾身上前,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融在一起,接着夕阳终于落到地平线的那一面,落幕收尽。
仲仪凶狠地吻着他,仿佛是在施以某种刑求。那一夜的交/欢,尚没有过这样的亲吻,而此时,手穿过长发托住他的后脑,吻得常明兮微微向后倾着身子,唇舌彼此交缠,呼吸、唇齿间的汁液一并掠夺了去,却仍觉得不够。
就如同第一次将楚楼压在床上,大拇指与食指狠狠地拧过他的下巴,逼他与自己接吻。永远在床上都是被人承欢逢迎的仲仪,面对楚楼的愤恨、不甘和生硬,越发地恼怒,而当吻完起身的时候,他才看见,楚楼的下巴上竟被自己大拇指的指甲剜出一道月牙儿似的深深的血痕。
一时间心中又闪过几分愧疚,怒意下去了不少,面对楚楼不敬的目光,也没有再次发火出来。仲仪只是把楚楼抱起来,把他整个人圈在自己的怀里,从他的脖颈处一直温柔地亲吻到耳根后。
他说:“跟着我,我做了皇上,绝不会比琰元待你差,你要什么我全都给你,哪怕你要我半个天下,都无妨。”
楚楼一反常态,异常静默地被他抱着,仲仪不禁有些惊喜,与他分开了些,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楚楼的瞳仁里有淡淡的流光滑过,他抬眼看着仲仪,忽而眉眼稍稍地弯起:
“如果我要你死呢?”
“原来这便是死人的味道。”仲仪与常明兮分开,退后几步,袖子擦过嘴角,却看见月色下常明兮的唇边仍是带着几许晶莹,说不出的魅惑妖异。
“朕看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花榭是不必再住了,”仲仪轻笑一声,看着那夜色最深处孤然立着的身影,道,“去那活死人墓里待几日吧。”
仲仪说的活死人墓,是宫里的浣衣渊,一个给宫里的宫女太监浣洗衣物的地方。宫里的人说,宫女太监们如果被打发到了这个地方,是比被打入冷宫的妃嫔们还要惨上好几分的。不管春夏秋冬,一双手成日地泡在水里,无休无止的衣物在眼前堆积成山,日子便在这样枯燥无味的劳作中消磨过去。
不止如此,入了浣衣渊的宫女,一般就再无人问津了,传言总有胆大的侍卫进去奸/污宫女,有的宫女不堪凌/辱,当晚就在屋里自尽了。所以,每隔几日,便能看见太监侍卫抬着一具尸体出宫了,对外便说是病死的,也无人去认真追究。
相传先帝在时,因为一名从襄丘国嫁来妃子对常明兮语出不敬,被打发进了浣衣渊。先帝本来并不打算要她性命,让她在里面受几日苦得了教训就接回来,谁知那名妃子进去没几日便悬梁自尽了,只在地上留了四个大大的血字:
暴宸必亡。
先帝大怒,可是那名妃子是襄丘国可汗的爱女,一时又发作不得。谁知那年襄丘的牲畜突生瘟疫,大片大片的牛羊病死,襄丘失了经济和粮食来源,便开始对大宸的边界蠢蠢欲动。正值可汗的爱女在宫中冤死,襄丘便师出有名,在一日夜间忽然放火烧了沐陵城驻营军队的粮草,让两国的军队首次兵戎相见,并且开启了之后长达七年的战乱时代。
放火烧营的那一天,在历史上被称为“沐陵之变”。
第二日清晨,天还朦朦胧胧没有完全亮起来的时候,便已经有人来敲花榭的门了。淑节打着哈欠过去开了门,看见是一名年岁颇大的嬷嬷。
嬷嬷屈膝行了个礼,说道:“奴婢是来接常主子的,皇上说了,怕常主子不认得路,或是早晨起不来,便叫奴婢早早地来请了。”
淑节听得脑袋里有点蒙,她知道常明兮被皇上打发进浣衣渊的事情,只是不成想竟是这么巴不得地便来领人了。
“这才是什么时辰,我们主子还要收拾衣物呢!”淑节气道。
嬷嬷笑道:“姑娘不知道,浣衣渊的事情实在是忙,不要说这个时辰了,忙活一夜也都是有的,不然若是耽误了,我们也是承担不来的。”她顿了顿,又道,“再说衣服什么的,也不必收拾得过于齐全,浣衣渊里最不缺的就是衣服。”
淑节气得瞪圆了眼:“谁要穿你们浣衣渊的那些个破衣服!”
“哟呵呵呵……”嬷嬷掩着嘴笑起来,“不瞒姑娘说,您就是准备再好的衣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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