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厉瞳孔瞬间放大。
比当初重伤醒来一片空茫的恐慌还要猛烈的袭击而来,他猛地发动身法,甚至忘记了以他修为,大可以强行止住木车的前行,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运气的闷痛也顾不得,在马车即将撞上团子的时候一把抱住了他。
而原地,有残影缓缓消失。
一个旋转,二人倒在草坪之上,鼻尖满是猛烈的青草味儿。
强行提升速度带来的晕眩感让他略些难受,鬼厉稳了稳身子,看向怀里的人,只见团子脸上挂了两行清泪,大而圆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伤心。
团子自出生起,便极少哭,后来,在父君面前也是,只装委屈从不落泪。
小天孙乖巧听话,稳重有礼,天下皆知。
鬼厉怔怔的看着他的眼泪,只一股心痛从四肢游走只通心脏。
似是心骨被揪动缠绕,乱结如麻。
团子在鬼厉怀里哭的过急,很快便开始抽噎,这方震动夜华自是有感,瞬间赶来见到的就是这般意外情状,而他手里还握着一把精巧的桃木剑。
是鬼厉先前经过一处摊贩本欲买下,却在看了几眼之后放弃了的。
幼时儿啼,多为心有所动,而泪水坠落之时,心神会不自禁专注,而思维会随之停滞,泣久,则愈难制止,则愈能感染旁人。
眼泪来的近乎莫名其妙,团子哭得像个泪人儿,圆眸紧闭,清泪如串滑过原本如玉柰的两颊,掉入鬼厉衣领。
凉入肺腑。
被挣开手的那刻,是突兀闯进心神的抛弃感,团子迷茫,在他仅有的岁数里,并没有关于这个词确切的体验感。
在鬼厉抱他入怀那刻,就好像找到了宣泄的途径,自然而然的哽咽。
团子抬手背揉着眼睛,心中些许不好意思,被鬼厉拿手挡了,触到他手温,心中翻腾的委屈比方才更胜,水红漾出,他努力的瞪大了眼睛,水汽却更是分明。
却不知为何如此委屈。
说到底,抱着他的这个人并没有照管他的义务。
纵他待自己千般纵宠,或是自己太过贪恋。
团子将头埋入鬼厉怀里,难过之余,闭上了眼睛。
夜华目露心疼,在鬼厉怀里哭到无声的儿子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沉默了一瞬,
“你不必紧张,阿离身上有帝君给的护体神器,他虽年幼,体内龙气亦会自发护主。”
鬼厉未曾抬眼,声音低低传出,
“我忘了……”
团子自幼失母,聪慧带来的附带,是敏感而自持,面上偶尔看着天真,实则诸多事物,他都是明白的。
早慧的孩子,最易执拗。
他夜华从未见团子对旁人这般依赖过。
先前小声的抽噎渐渐消失,鬼厉胸前的布料却一湿再湿,朱色染泪,润开一片。他笨拙的拍着团子的背部,心间升起的疼痛感让他多少手足无措。
他不曾这般抱过一个孩子。
夜华神色微凉,出声也有些低沉,
“将他给我罢。”
鬼厉轻拍的动作顿下,眼神暗了暗,的确,夜华才是这孩子的生身父亲。
他轻叹,手臂动了动,却发觉怀中的稚子更紧的捉紧了他的衣襟。
鬼厉抿唇,
“无妨,此次是我只顾幻狐一事害他受了惊吓。”
他语气淡漠,自有一股坚决之意。
惊吓么?
夜华目光幽深,并未多言。
哭累的团子睡着了,他毕竟不是纯粹的神身,较之一般神仙之子,体质有些微差,大概症状类推起来倒有些似于人间的早产儿,后天怎样补,在成就完全神身之前都有些虚弱。
而纵是仙胎,亦无法直接六根清净。
当年的夜华尚且会为了见母妃一面强行修为上神,何况团子。
说到底,不过是个孩子。
天上也就这一个半人半神,何况来自夜华的那一半血脉,是纯正的真龙之力,是以很多情况都是无迹可寻。
这个鬼厉自然不可能十分清楚,夜华也没有开口解释。
团子拉着鬼厉的衣袖不肯放手,就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夜华也没有再开口要回团子。
“为何唤他阿离?”
鬼厉垂眼确认团子已安稳,开口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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