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大哥一说这话,就代表着,他要做的事情可能搭上全家人的性命。虽然大哥眼光独到,做事周全,可是他还是免不了担心。
“行了,早上还有堂会。”杜月生先一步挂了电话,他知道明诚懂他的意思。
桂姨见明诚站在电话旁边,手里捏着电话筒好一会儿,一时非常好奇。她走到他旁边,状似关心地问,“阿诚,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昨天大少爷……”
明诚蓦地侧首看她,眼神极尽冰寒。“昨晚我好像说过,我的事情你不要问。”
桂姨尴尬地低下了头,“我不问……”
明诚从她身边走过,披上了自己的大衣出门而去,连一个施舍的眼光都没有留给他。明天夜里专列“富士号”经沪,今天必须让明台成功地拿到那批炸药才行,不然行动失败,他们将无计可施。
为了以防万一,明诚用的是梁仲春的电台。正好梁仲春在吴淞口卸货,碰到明诚更是一把把人拉住……
“阿诚兄弟,今天怎么有空?”梁仲春看着快要可以走的轮船,眼睛亮金金的,好像面前全是钱。“这几天多亏了你们海关帮衬,阿诚兄弟你放心,该打的钱我一个子儿都没少地打进了你的账户。放心,瑞士银行的。”
明诚笑得灿烂,“梁处长办事我自然放心,只是现在风声紧,你自己得注意着,太明目张胆了,不好。”
“知道知道,一定低调……”
明诚回到家里的时候,明楼已经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了。原本明诚还有些胆怯,但是一想到明镜说的,明楼为了把他接回明家,日以继夜学习经营明家。明诚的十分胆怯,变成了五分感激五分愧疚。
感激的是,明楼终究记得那时候说过要保护他。
愧疚的是,明诚已经不是明楼想要接回明家的那个明诚了。
“大哥……”明诚乖巧地站在明楼旁边,可以清楚地看到明楼的眼眶有些红肿,好像哭过的样子。
他的心不禁狠狠地一揪……
“嗯,回来了。”明楼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极其自然地说着家常话。就好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明诚愣了愣,突然就明白了明楼的意思。因为太过在意,所以理解、包容、接受着对方的一切。
这句“回来了”,仿佛一瞬间让他找到了属于他的家的归属。
也许那一年没有火拼、没有面临死亡,而是等着明楼去接他。明楼说的第一句话,肯定也是这样一句。
“回来了,大哥。”他低沉地应了句,声音不复少年的青涩,多了的是沉稳。
或许,这就是人生。
她总是让我们在原本预想的生活里失去点什么,兜兜转转之后,该是出现在我们生活里的,也终究在我们的生命里占有无法取缔的位置。
“今天又是没吃早饭就出去了吧。”明楼从面前的报纸里抬头,笑得温柔缱绻。午前的冬日暖阳,映衬着他的笑容那般温暖。
温暖得让明诚有一种一梦千年的错觉……
明楼指了指茶几上的盒子,“离吃午饭还有一个半小时,这么饿着又该胃疼了。沈大成的点心,先填填肚子吧。”
明诚坐在独人沙发上,抱着点心盒子拆。一边还小心地看了眼明楼,“大哥,你……吃了没?”
“吃了啊。”明楼不屑地看了眼他手里精致的糕点,“吃不下才带给你的,不然哪有你的份。”
“谁要吃你剩下的……”明楼故意接茬,作势就要把点心盒子扔掉。
“嘿,你小子又来劲是吧?”明楼卷起报纸就要抽过去。
明诚抱起盒子就往楼上闪人,“看着你吃不下,我回房间吃去……”沈大成的糕点是需要定制的,而且又都是他喜欢吃的口味。
死鸭子嘴硬!
明楼看着这么有活力的明诚,而且经受了那么多,尽管在最重要的少年时期是青帮度过的。可是,明诚依旧是那个明诚。
明楼看着今天无聊至极的报纸,也笑得非常开心。
当他从法国教堂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想,他该怎么面对阿诚。到了阿诚最喜欢吃的点心店的门口,他突然悟了。
只要明诚活着,就好。
他还可以把他喜欢吃的、喜欢穿的、喜欢的一切一切都亲手送给他。只要这样,不就已经足够了么。
此刻,他的阿诚就在他身边,陪伴他度过黑暗里的每一刻。
他还要什么不满足的呢?
其他的一切,不过都像是一块可有可无的点心。吃过了,不管是苦还是甜,最终都无法成为正餐。正如阿诚经历的那些……
他能做的,就是和阿诚一起面对未来。至于是大哥的身份还是更近一步,那要看阿诚的意愿和他的努力了。
今天夜里,明台回去执行炸毁富士号专列的任务。明诚在书桌前看着他们四个人的合照时,觉得很不安。
明台虽然机灵,可是这次是和地下党新四组一起行动,他担心事情会有所偏差。想了又想,明诚还是拉了台灯,拿起大衣出门。
门被带上了,却没有上锁。
“大哥……”明诚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明楼也从书房里推门而出,脸上也是写满担忧。明诚笑了笑,“我去看看,大哥您去睡吧。”
“一起去吧。”明楼很坚定,半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明诚想着两个人出去,万一被发现了,风险更大。“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把明台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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