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时隔多年,楼扶芳的记忆中唯一清晰的,却是卫成泽在说起自己没有碰过后宫中的任何一人时,那强装出的不在意的神色。当时被忽略的小动作,此刻回想起来,却让他不由地露出会心的笑容。那般的自私与任性,却又小心翼翼到让人心疼。
他也曾误会过那个人的行为,却又在知晓了真相之后无比懊恼,也无比庆幸自己遇到了如此圣明的君王。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份本该属于臣子对帝王的忠心,竟慢慢地变了质,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
若非卫成泽忽然失踪——若非他忽然失踪。
楼扶芳的心忽地一点点凉了下去,脸上也浮现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
有时候楼扶芳也会想,如果他没有发现自己那暗藏着的心思,事情又会是怎样?然而无论如何,他都想象不出自己那般的模样。
是了,卫成泽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独家占有之亿万豪宠。只要他的心中有一点点的动容,卫成泽就会死死地抓在手里,再也不放开。而面对这样的一个人,这样一份感情,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所有的结局,早就在一开始,便已经注定了,无可更改。
哪怕是让他再一次回到那个下着雪的冬天,回到那个灾荒遍地的时间,他所做出的选择,也依旧不会有任何不同。
想必也正是因为知晓这一点,卫成泽才会让卫修容替他转达赈灾的方法,才会——在见到他的时候,露出那样的表情。
心脏泛起些微的疼痛,楼扶芳唇边的苦涩愈加深了。
他终归,还是欠了卫成泽的。只是这份亏欠,却是永远都无法偿还了。
“陛下。”毕恭毕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楼扶芳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喊他。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依旧无法适应这个称呼。
那年冬天,卫成泽在他的怀中闭上双眼,而就在卫成泽下葬的第二天,当朝的太子,便因意外失足落入了湖中,再也没能上来。
“若是我去得晚了,追不上父皇了,可怎么办?”那个与卫成泽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孩子,面上带着与那个人相似的笑容,“这无趣的天下,又怎能敌得上父皇的分毫?”
而与此同时,一个与先帝的身世有关的流言,忽地在各处蔓延开来,二十多年的那场阴谋,猝不及防地就被暴露在了天穹之下。
“既然你对这个天下有兴趣,不如送给你如何?”卫修容看着楼扶芳,眼中的神色带着讥诮,“毕竟这也是你和父皇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楼扶芳恍然,既然当初为了挑拨他与卫成泽而杀死他了的父母,卫修容又怎会不知道这件事?因为牵扯到自己,那时候卫成泽的动静,终究还是有些大了。
想到这里,楼扶芳的心中又是酸涩又是甜蜜,那复杂的情绪,让他的鼻子都有些发酸。
轻轻地叹了口气,楼扶芳的目光扫过恭敬地垂首的人,开口问道:“何事?”
那小太监闻言似是有些为难,顿了顿才有些迟疑地开口:“林大人和张大人求见。”
听到这两个名字,楼扶芳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他朝外头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让他们滚。”
不带丝毫怒气的声音,却让那小太监不由地浑身一抖,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就连忙退了下去,楼扶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望着窗外的景色,有些怔怔地出神。
出乎楼扶芳意料的,朝廷中对于那个与他有关的流言,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剧烈的反应,不仅如此,甚至有许多人,站在了他的身侧。那些卫成泽招揽过来的人,更是一个不落。
“是陛……先皇吩咐的。”有人这么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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