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哥回京须找他再讨些泡酒。
人一放松,追命面上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
梁廿七捋髯笑道:“这丹墀雪道自立门之日便有,年久路滑,三爷小心脚底。”
追命闻言竟然真放慢了脚步,恨不得一走三蹭。
可是偏不打滑,好似他根本没踩在石头上。
卵圆的石头常年磨蚀,太阳一晒莹亮的泛青光,还真有几分日头照耀积雪地的景色。
然而丹墀,又是如何说的呢?
追命自在想着,随梁廿七稳稳当当走到了祠堂门前,尚距五尺远,已觉出股由乌木雕格的两扇厚重宽门间森森透出的阴气。
梁廿七并指如刀,轻轻拂扫,只听得当啷一声,再推时门便吱呦开了。
他也没让,径自走进去,蹴走跌落在地的铜锁,才请追命入内。
“三爷请来看。”
追命唇边原本一直带着十分浅的笑意,即便梁廿七有心挤撮示威,也全不在乎,而现在随着梁廿七抬高的手看去,目光顿时染了寒气。
堂中匾额下一高一矮悬着两颗枯黑头颅,麻绳绑得仔细,四平八稳,唯独开门时激起的风让常悯和梁曦的头犹自轻晃不止。凭借门外照进来而逐渐隐没的天光,追命清楚看到二人的面目都混作一片,像重脚碾踏过。
梁廿七恰在此时叹了口气:“唉,在下一瞧便忆起当日惨状了。”
追命直瞪着他,沉声道:“梁门主,可否让我请走二位冤魂?”
梁廿七扬袖一指牌匾,对追命揖道:“三爷,并非廿七推脱,您也看在眼里了,在下实不敢惊扰列祖列宗,况且令母身出梁门,三爷想必能同情同感。”
他慨叹一声又接着说:“然三爷拳拳心志,在下亦不愿拂逆,如此境地当真为难啊——”
追命暗自无奈,这梁廿七转弯太多,无中生有小事化大,自己应付起来虽然轻而易举,可是心中又略觉无趣乏味。
“还望门主慷慨以赠,只当追命欠梁兄的情。”
“三爷容在下考虑一晚,明日辰时廿七在此恭候。”
梁廿七有了计较,要在此次将太平门当年被追命折损的颜面挽救回来。
话已说到这份田地,梁廿七还是不肯立刻交出常梁尸骸,若是到明天,事情必然更加难办,免不了正面冲突。
追命希望这事解决得更简单些。
他趁梁廿七想辙的夜里,仗着自己一身轻功,顶着明晃金灿的月色,奔往了太平门的宗祠。
却也没立时进去,只停在离之最近的那棵桂树冠上。
月光中一条丹墀雪道,如银似练延到祠堂,一间正厅两间偏室,外面围了两圈门人,火把点燃了连地上都映出昏黄的颜色。
四十余人,自戌刻守在那,到寅刻正是最渴睡的时分,一人打起呵欠,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引得所有人都涕泗横流地眨巴眼皮。
追命等的就是这会儿。
夜风吹过。
桂树抖了抖叶子。
火焰轻摇几摇。
堂顶的瓦片也被吹开数块。
追命挂住匾额倒钩下去,屋顶照进来的月光正落在绳结上,他舔舔嘴唇,微微一笑掐住直垂的麻绳,两指一剪常悯夫妇的遗骸便能到手了。
太不正大真不光明。
亏得还是名捕,竟想出了偷的主意。
追命突然停了。
麻绳很新,绑住的东西也不对劲。
一颗还是干瘪的头,另一包却成了雷火弹,只怕再震就要炸飞这祠堂的顶。
追命又舔舔嘴唇。——嘿,还说什么不愿惊动先祖。
松开了手。
轻柔的像在拂去花瓣上的晨露。
他蹿出屋顶,长身立于屋脊,低低笑了一声。
在那两圈人惊异的目光刚转来时,追命像火把烧出的烟,又像月色留下的暗影,随风散了。
瞬间又出现在丹墀雪道的始端。
太平门里更声响起,已然卯时了。
月亮西沉,旭日正东升。
***
宗祠门由里打开,满堂的烛火,梁廿七手执一柄凤尾刀,身边的方案上摆了一垛枯草,当中插根新蜡,烛火两边是季棠古爹娘黑干的头颅。
隔得太远,追命只能瞧出那蜡烛长不过一掌。
梁廿七又放了一节竹筒在草垛上,然后扬声道:“三爷,在下舍命相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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