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搜肠刮肚,在脑中翻遍了有生以来见过的各个有钱人,只觉得无一能与之相提并论,于是“比”了半天,愣是没了下文。
苏晋之一笑:“他也是我见过的最阔气的人。我对赠金推辞不受,他还不高兴,皱眉问是不是嫌少,说我救了他一命,他的命的确不应这样便宜,于是翻出钱袋,将剩下的那一半也给了我。”
魏溪的眼睛听得发光,掰着手指计算一共是多少。
苏晋之笑:“那统共是一千两百两,我又不是为财救他,怎么能要?几番推辞之下,他终于不再勉强,只是一定要请我喝酒,说大家交个朋友。这小公子看来金枝玉叶、文质彬彬,为人做事却很有一番豪侠之气。我与他对饮几杯,把在烟霞派的遭遇都说了。没想到他先前听那群人说话还坚持己见,听到我这么讲后,却一拍桌子,说不去拜师了。”
“师兄你救了他,说话分量自然跟别人不一样。”
苏晋之点头,续道:“他说这些银两原本是打算上山拜师作见面礼的,现在不用拜师了,不如在江湖上四处游历,有什么好玩的热闹就一起去凑凑。我若愿意同行,他也不必担心遭人欺负,路上花销全算他的,对我也不算吃亏。”
魏溪道:“这人倒很直接。”
苏晋之道:“我也很喜他说话率直,于是答应同行。我们在登州逗留了一天,打听到西北昆仑山正要比武选举掌门,便一同启程过去。”
“昆仑山,是咱们在萧家见过的那个……昆仑派么?”
“正是。十多年前,昆仑派曾极鼎盛,门下能人辈出,好手如云。皆因昆仑派的掌门不是世袭,也不是由掌门指定,而是每五年一次,以摆擂台的形式决出。所以门下弟子无论长幼,每人都有机会,自然每人都拼尽全力习武。如此选出的掌门甚有威信,号令一出,无有不服。曾几何时,昆仑派的掌门擂台与烟霞派的试剑大会都是武林上一等一的大事,每逢这两项大会,便会吸引无数江湖子弟前去观摩,一时人头济济,锋芒大盛,只要到这两个地方,便能看见大半个武林。”
魏溪想起在萧家堡见到的昆仑代掌门邱落言,似乎还吃了烟霞派护剑使者的一剑,心中有些奇怪:“可现在的昆仑派,好像跟你说的不大一样啊?”
苏晋之道:“昆仑派自蓬莱剑冢之乱后折损颇多,门下好手几乎死得干干净净。我原以为以它的根基应该还能东山再起,这次在萧家堡一见,那邱落言的武功实在一般。他都能当上代掌门,可见昆仑派真的是一蹶不振,再难重现昔日的旧观了。”
“那在师兄那个时候,掌门擂台还是很精彩的吧?”
苏晋之颔首,道:“那一年我到的时候,离昆仑派摆擂的时间已没剩下几天。昆仑山脚的镇子上人头济济,客栈里几乎没有空余的房间。但那小公子有钱,连买下客栈都足够,自然不用担心这些。当时去看擂台的人数太多,进山还要看有没有请柬。我们两个无门无派,当然没有人邀请。小公子说有个叔伯在附近,与武林门派很熟,要去问他讨两张来。我跟他同行了一段时日,知道他姓文,家世似乎十分了得,像是公门与商贾两道都通吃。虽然他豪迈舒朗,但这些家族我向来不喜结交,便让他一个人去,自己在客栈等他。他走了一天,我正在楼下大堂吃茶,忽然听见柜面吵闹起来……”他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径自端起茶杯喝茶,却并不再说下去。
魏溪听到兴头上,着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跟咱们那天在面店看见的一样,有人砸店闹事了?师兄,你有没有去帮忙?”
苏晋之摇摇头:“这些江湖纷争,历来都是一样的,也没有什么好多说。”
魏溪心痒难耐,连饭都不吃了,两手抓住师兄手臂,嘴上叼了筷子,口齿含混道:“不一样不一样,师兄你行侠仗义,一定威风得很呐!”
他从小结识苏晋之时,师兄便是现在这幅样子。当时的苏晋之身体比现在更糟,不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雨天动辄就浑身发凉,有时夜里连着做噩梦,翻来覆去地都是惊悸的呼声。
当时的他们谁也不比谁好多少,然而这段日子熬过来了,再回忆起来,竟已不觉得多么难受。
苏晋之是从来磨不过魏溪的,二人朝夕相对了十年,彼此对彼此的软肋都十分清楚。魏溪这么软磨硬泡了一会儿,苏晋之便终于放下茶杯,又说了下去:“当时在柜面吵闹的是一名刚到镇上的刀客,在他之前,最后一间房刚好租出去了。他便与掌柜翻脸,要求把房间换给他,说是房价翻倍也不在乎。掌柜在昆仑山脚做生意,也是个懂江湖规矩的,没有贪财失节。这人便恼怒起来,揪起了他与旁边的小二,迎头一顿痛打。”
魏溪拿筷子点点:“真是霸道。”
“吃点青菜,别光吃肉。”苏晋之顺手给他夹了两条菜,接着说,“他们开打没多久,大厅中就有一人亮出了钥匙,说道既然他想住,我让给他们便是。原来这人就是早一步租到最后一间房的客人。那刀客听见他说话,终于停下拳脚,得意洋洋地接过钥匙,大摇大摆地往楼上去了。我在旁边看完这一切,心中只是奇怪,看这房客走路的步伐,身上功夫分明好得很,不知为什么却要屈服于这三流的刀客手下,把自己的房间轻而易举地让给人家。”
魏溪道:“嘿嘿,他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炮制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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