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下,大同军离开南郑向北开拔,沿途受到陕西士绅、百姓的夹道欢迎,那首《信天游》的歌声一路传唱——地方自治、免征田赋、官员公举的政策深入人心,饱受磨难的陕西人要的并不多,只是渴望有尊严地活着,李榆带来了希望,理所当然成为他们拥戴的领袖。
不过一路所见更让人觉得沉重,陕西破败萧条在意料之中,但杀戮还在继续,每个村口、城门都挂着人头,路边还经常有吊着的尸体,李榆甚至亲眼看见一伙讨贼军活埋了几十个农夫——流贼跑了,仇恨却留下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李榆心中不满,没有直接赶往西安城,而是去咸阳与自己的辅兵会合,营门口见到了一脸疲倦的马光远——大同这次只动员了两万辅兵过河,就地雇佣大量民夫向各个战场运送补给,以此作为赈济地方百姓的措施,这个担子全落在老马肩上,也确实辛苦他了。
“西边情况如何?”李榆小声问,与马光远并肩走向中军大帐。
“流贼贺锦部月初打到西宁卫,明军不战而降,但藏区提督合赤烈行动很快,带领蒙藏五千骑兵会合当地回兵设伏斩杀贺锦,一举收复西宁卫,并乘胜追击流贼,赵吉的大军已与他们会合,目前正在甘州附近合围流贼余部,大局已定,捷报可能在路上了。”马光远淡淡一笑答道。
李榆点点头又问道:“西安城里在忙什么?”
“就一个字‘乱’,孙庭耀杀红眼了,叫嚣要对流贼斩草除根,‘宁可错杀,绝不宽纵’,讨贼军一天到晚抓人杀人,闹得鸡飞狗跳,新降的田见秀、吴汝义、张鼐一伙人吓得要死,拓养坤讲义气,派人护送他们去了大同,你该管管老孙了,以前也没觉得这家伙心黑手狠呀。”
“余应桂呢,他身为三边总督为什么不制止滥杀?”
“尤世威、王世钦到西安了,打出陕西剿贼联防总局的旗号,鼓动各州府士绅宿将成立议会抢班夺权,这位尤老帅想抓陕西大权,余应桂当然不答应,不去固原就任总督,就赖在西安城与尤世威一伙人斗,哪有心管孙庭耀杀人。”
李榆在大帐坐下,想了一会儿说道:“派人通知他们来咸阳见我。”
“不用通知,他们耳目灵得很,我敢打赌他们已在路上了。”马光远摆手道。
中午刚过,西安城的那伙人就跑来了,尤世威和余应桂扭在一起吵吵闹闹要李榆评理,李榆没搭理他们,上前一把揪住孙庭耀的衣领怒喝道:“孙伯希,我这一路上都看见你的人在滥杀,你告诉我,杀多少人才算完,要不要把陕西人都杀光?”
“我没有滥杀,讨贼军杀的是流贼余孽,这些杀戮士绅、抢劫财物、霸占女人的恶人刁民都死有余辜,流贼怎么做的,我就怎么还给他们,你去问尤帅,榆林人也去米脂杀人了。”孙庭耀使劲摆脱李榆,指着尤世威喊叫。
“榆子,陕西这地方你清楚,土地贫瘠百姓穷困,亩产不过三五十斤小米,家有百亩良田日子也恓惶,有几家财主富户?可流贼穷凶极恶连穷乡亲也不放过,逼粮逼饷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不杀丑类不足以平民愤,杀得还不够,再多杀些才镇得住地方。”尤世威满不在乎地说道。
“流贼是恶狼,但我们不是,从今天起停止杀戮,所抓人犯暂且收押,大法司白玉柱即将入陕组建陕西分司,凡狱讼皆听法司专断,其他人等不得干预,”李榆挥手果断地答道,接着又一指孙庭耀,“立即解散讨贼军,你就呆在我身边,哪也不许去。”
尤世威、孙庭耀不敢再顶嘴了,余应桂又跳出来叫道:“李汉民,你强取山西,难道还要霸占陕西,本督警告你,休得唆使同党图谋不轨,立刻解散陕西贼贼联防总局还有各地议会,等待朝廷派官接收陕西。”
“余大人,你带了多少钱、多少兵进陕西,没有就闭嘴,不花钱不流血还想捞地盘,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王世钦马上阴阳怪气叫道。
余应桂愤怒了,武将对文臣历来像小猫一样温顺,但这帮退职宿将却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实在忍无可忍了,转头又向李榆大叫:“李汉民,粗鄙武夫目无朝纲,竟敢煽动民意搞竞选,还公然自封伪官,把这些刁民都给我抓起来!”
李榆招呼众人坐下,瞟了一眼余应桂说道:“余大人,我读书少但知道先存百姓的道理,陕西的状况你都看见了,请问朝廷有何打算?能拨给陕西多少赈济钱粮?”
“这个嘛,本督准备启奏朝廷蠲免陕西历年欠赋遁税,其他的等朝廷官员接受地方后自然有应对之策。”余应桂有点脸红,朝廷还打算从陕西搜刮钱财,鬼才考虑赈济地方。
“我出钱出人打跑闯贼,陕西的事我说了算,朝廷派官入陕我非常欢迎,但到这儿就得守规矩,愿意做事、善待百姓的从优相待,乱我律法、为害地方的也一定严惩不贷,我是朝臣眼里的北虏,不在乎多杀几个人,”李榆冷冷的几句话吓得余应桂直冒冷汗,有这个北虏在这儿,估计没几个官员敢跑来送死,看来朝廷要失去陕西了,李榆接着又朝众人一挥手,“我们谈实际的吧,陕西自天启末年始天灾人祸不断,百业萧条民不聊生,尤其五大边镇几乎陷入绝境,诸位有何破解困局之策?”
众人议论起来,罢黜杂税、加派是必须的,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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