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迪斯家的宅邸内,公爵夫人在见到最为心爱和信任的长子后,终于卸下了这一年来勉强维持着的,温柔娴淑、无可挑剔的贵族夫人的神情与仪态。
她嫁给蒂迪斯家多年,与原来的母族亲情上的维系已经非常疏淡,面对着公爵大人时,又要时刻保持温柔的姿态,不愿为他再增添一点烦恼,而次子年龄太小,还在处处需要呵护的年纪——那些郁积在心中的忧愁,也只有在长子面前才有能流露一二了。
公爵夫人的房间里仍是林维离开时的摆设,只是这里的女主人却已经憔悴了几分。
她坐在质地细腻,雕饰精美的梳妆台前,耳边还回荡着长子离开房间前的话:“母亲,您什么都不必想,我虽然去了魔法学院,但仍然是蒂迪斯家的儿子——蒂迪斯家有我和父亲在,它就不会被任何东西撼动。”
此时黄昏已至,金红的斜晖投射在书房质地沉重的黑色大门上,却不能使它泛出任何值得一提的光泽。
一只手屈起指节,轻轻叩在沉黑的门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侍卫长帕提尔为来人打开了大门。
公爵大人端坐在平时的位置上,抬起头来,看向门中出现的身影。
长子穿着惯常最喜欢的黑色衣服,略嫌单薄的身形和更偏向母亲的,俊秀的样貌都与离家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还是个少年人的样子。
以前,贵族们见到这样的蒂迪斯家长子时,都会惊讶这孩子似乎与蒂迪斯这一武勋世家男人惯有的高大孔武毫无关系,继而猜测这孩子大概是不会被蒂迪斯公爵看好的。
他们的猜测却是错得离谱——公爵对这个孩子有着超乎寻常的重视和宠爱。
不过,在离别一年以后,这父子两个之间的关系似乎变了许多。
帕提尔看着书房里公爵与长子静静相望的场景,被这场沉默的对峙绷紧了心神。
良久,最终还是林维先开了口:“父亲。”
公爵冷哼一声,啜一口桌上已经凉掉的茶水:“难为你还记得,自己是蒂迪斯家的儿子。”
林维微微垂了头:“我从来没有忘记。”
“林维......”公爵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一直以来,我自认为比你的母亲更加了解你。”
林维此时的神色,近乎于面无表情,与方才在母亲房中的样子判若两人。
公爵脸色凝沉,继续道:“今天,我只问你一件事——一年前,到底是那个石头失去了效果,还是你自己选择了去魔法学院?”
“是我自己要去。”林维对上父亲的目光,毫不迟疑地答道。
——父亲说的没错,他确实比母亲还要了解自己。
林维确实瞒过了母亲,但不相信自己能够瞒住父亲。
“看来我没猜错......但你不是个一时兴起就会做下决定的人,”公爵一字一句道,“你想做什么?”
书房中又是一阵沉默。
林维站在书桌前,眼前划过许多支离破碎的影像。
前世的战场与废墟,燃烧着的帝都,死去的亲人,折断的刀刃与破碎的水晶,还有这一世海面上跃出的人鱼,空中盘旋的巨龙,透过窗子的微光映出的魔法师安静的侧脸。
林维对战火里度过的、活在斗篷里的上辈子没有任何怀念,因而这辈子也没想做什么大事——他不像自己善良的、看到别人受到一点苦难都会悲伤同情的母亲,没什么改变帝国历史,挽救那些在战争里死去的无数人生命的伟大又悲悯的念头。
他也只是想做些没做过的事情,不用效忠什么,不用背负什么——而为了实现这个念头,非要在上辈子那黑沉沉的、只有一个方向的命运里,找到些转机才行。
他开口道:“父亲,我想请求您——”
公爵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长子面色平静地吐出这样的话来。
“我想请求您——支持伯兰殿下。”
支持伯兰?那个病病歪歪的皇帝次子?
公爵从最初的不可置信里回过神来,眼中滑过思索的神色,想通了一直以来困惑着自己的所有关窍,看着自己的儿子:“你把自己送进魔法学院,就是逼我支持伯兰?”
格雷戈里殿下的猜忌心重得要命,这是贵族与大臣们众所周知的。
格雷戈里殿下最敌视魔法世界——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即使蒂迪斯家从这位殿下刚成人起就献上了效忠,发生了长子进入魔法世界这件事情,那么在格雷戈里加冕后,蒂迪斯也再不会得到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更重要的是,老皇帝逐渐病弱,正到了要清理一下帝都中的旧势力,为下一代创造一个干净、可靠局面的时候。
手握重兵的蒂迪斯家不论拥有多少守护帝国、开疆拓土的荣耀,在这个时候都会处于一个不安全的位置,如果继承人再表现出明显的不信任——皇室的力量十分可观,到时候家族免不了要伤到元气。
林维知道,自己的父亲最为固执。
父亲从一开始,打定的主意就是效忠格雷戈里,不会轻易改变。
若非先使格雷戈里对蒂迪斯家起了猜忌,让整个家族陷入危险的境地,而自己进入魔法世界,家族唯一还有资格的继承人又是天资庸常的弟弟,父亲不得不陷入对蒂迪斯家前途的深深忧虑之中——这个“效忠伯兰”的提议,他是连想都不会想的。
对于把家族拖进浑水,林维确实有所愧疚——但他也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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