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微微一笑,侧身让开进府的通路,轻挥袍袖请道:“太子殿下……”
我随他入堂,和他在榻上面对面地坐下,我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每次来留侯府,总能见到那位壮士……”
他放下茶盏,抬眸望我,漆黑的瞳仁灿若星辰。茶香漫漫,半晌,他方会心一笑:“太子是说臣之老仆?如今他已年过五旬,只为臣看守家宅而已。”
我深深地看着他,低声笑道:“孤看他双目炯炯,精神矍铄,定是宝刀未老。孤身边亦不曾有如此好功夫的,不知子房先生能否割爱……”
他怔了怔,垂下了眼:“不想太子连此事也是知晓。”我自然是知晓的,当夜我从留侯府回去,提到此人,母后自然言于我了。据说那名老仆当年侍秦为侍卫长,秦皇恐暗杀不防,让他练死士,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纵剑去,深藏身与名。
目光落在他铺呈在塌上素雅的锦袍上,我垂目谦和地笑着:“不错,孤听闻他在秦时,专为秦帝练死士。”我压低了声音,不禁略为沉吟:“孤……也正有此意……”
他的袍子在榻上拂过,滑了下去,我抬眼,原来他已下塌,只见他走过去将内室的门阖上。转身直直地望进我的眼:“太子殿下是真想要他?”
我垂下眼,长长叹出一口气:“只是……孤……恐父皇生疑。子房先生……若是孤有一二爪牙之士,您说父皇会如何看孤?”
其实,我问的又何曾是那名老仆,我问的,自然是楚王。
13、第十三章 死士 ...
茶香漫漫,一室清幽。
他缓步向我走来,在我面前三步站定,微笑道:“太子多虑了。太子勇武,是天下之福,皇上定不会责怪太子。”
愣在了那里,本想问问父皇的心性,试试父皇的底线,不想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答案……父皇不在乎?!
回神,我忙趋身道:“可……为帝者,饕餮天下之盛,怎会……”怎会容忍他人羽翼?怎会纵我练死士?
张良却不答我的话,只是问道:“太子知道炎帝黄帝的故事么?”
我心下狐疑,但念及孙疏通早教了我和刘建许多上古的史书,于是点点头:“孙太傅教过我。黄帝炎帝共战蚩尤於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奠定华夏之根基。”
他定定地看着我:“不错。不过在此之前,炎帝并不服黄帝,曾发兵侵陵诸侯,而那时诸侯早已归于黄帝;于是黄帝教熊罴貔貅貙虎,以与炎帝战於阪泉之野,三战皆胜,而后得其志。炎帝拜服,这才与黄帝合兵共征天下①。臣试问太子殿下——黄帝身为人君,打败炎帝后,为何不削其首,占其地,虏其族人为奴,独王天下?为何不仅不杀他,还要还他兵权,尊他为炎帝?”
我怔了怔,不知这和我所问之事又有何关系……我心下纷杂,微微有些焦躁,仍是回道:“也许炎帝族人太多,战将如云,黄帝就算虏其族人为奴,也无法完全震慑,不如许之以共分天下的重利,将他收服。”
“既然无法为奴,那黄帝为何不尽杀炎帝部族?或驱至蛮荒之地,以绝后患?”
我愣了愣,不禁问道:“是啊……为何呢……”
“因为他们还有共同的敌人,蚩尤。蚩尤势大,独黄帝一族,无法与之为战。炎帝虽作乱,但祖辈仍是中原部族中的一员,实为同族,蚩尤却是外族。黄帝为人君,也有自己的考量。灭炎帝,失天下;盟炎帝,王天下。
太子曾言于臣,人君者,卧榻之侧不容他人安睡。黄帝让炎帝安睡于侧,非不愿图也,实不能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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