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檗说道:“还在等。”
魏檗突然笑了起来,“相信那根行山杖寄出去后,你家少爷的那位学生,原先七八分气力,会变得卯足了劲,愿意花十二分精力来应付我们了。”
朱敛点点头,“崔东山此人,我们跟他打交道,一定要慎之又慎。”
对于崔东山,朱敛还是十分忌惮。
因为双方算是一路人。
朱敛绝不会因为崔东山与陈平安的那份复杂关系,而有半点掉以轻心。
再就是郑大风那边说了,近期将会有一位精通福地运转规矩的人物,莅临落魄山。
这也是个不小的好消息。
落魄山的谷雨钱没有多出一颗,但是此人每多说一份福地内幕,本就等于为落魄山节省一笔谷雨钱。
先前孙嘉树亲自登山。
极有诚意。
老龙城孙家愿意拿出三百颗谷雨钱,只定期收取利息,莲藕福地的未来收益,他孙嘉树和家族不用任何分成。
范家同样会拿出三百颗,亦是如此。不是范氏家主,而是一个名叫范二的年轻人,会作为借钱人。
不过两家还有许多各自不同的详细诉求,例如孙嘉树提出一条,落魄山在五十年之内,必须为孙家提供一位挂名供奉,远游境武夫,或是元婴修士,皆可。为孙家在遭遇劫难之际出手相助一次,便可作废。再就是孙家打算开辟出一条渡船航线,从南端老龙城一直往北,渡船以牛角山渡口而非大骊京畿之地的长春宫作为终点,这就需要魏檗和落魄山照拂一二,以及帮忙在大骊朝廷那边稍稍打点关系。
哪怕加上这些需要双方慢慢磨合的附加条件,这次孙嘉树借钱,只收取利息,虽说保证可以让老龙城孙家旱涝保收。
但是如今宝瓶洲属于天翻地覆的格局,蕴含着无数的生财机遇,孙家几乎掏空家底,押注落魄山,绝对不属于最佳选择。真正的生意经,应该是让钱生脚,与其余几大家族那样,落在观湖书院以南、老龙城以北的广袤地带,利滚利,钱生钱。按照如今逐渐明朗的形势,孙氏不但同样稳赚不赔,还可以与大骊朝廷和宋氏新帝交好,一旦大骊吞并一洲,这种隐性的付出,就会帮着后世孙氏子孙拓宽财路。
朱敛突然说道:“包袱斋那边的铺子开张后,不出意外的话,大骊新帝会主动给你送来一笔金精铜钱,或是一堆金身碎片,披云山只管收下便是,免得让年轻皇帝多想,聪明人一闲下来,就喜欢生出疑心,反而不美。不过事先说好,关系归关系,买卖归买卖,还是我们落魄山与你披云山低价购买。”
魏檗笑道:“当然。”
然后补充了一句,“如果去掉‘低价’两个字,就更好了。”
魏檗从隆重举办第二场夜游宴,到牛角山开设自家包袱斋,除了挣点昧良心的神仙钱之外,其实……还有再挣一笔昧良心金精铜钱的用意。
既然北岳大神都需要大肆攫取神仙钱来帮助破境了,大骊朝廷岂会坐视不理?甚至可以说,如今的大骊新帝,比宝瓶洲任何一人,都要更加希望魏檗能够顺利跻身上五境!动静越大越好!最好是方圆千里祥瑞齐出的天大气象。这意味着什么?他宋和得位最正,天地庆贺!
魏檗是先帝手上敕封的唯一一位新五岳山神。
可魏檗又是大骊龙兴之地的山岳神祇,属于重中之重的存在,因为大骊京城就在魏檗这尊神祇的眼皮子底下。
那么如何巧妙拉拢“前朝旧臣”魏檗,很容易成为大骊新帝的一块心病,久而久之,双方若无沟通,就会变成皇帝心中的一根刺。那么就需要魏檗和披云山,给一个台阶,让大骊朝廷可以顺势走下来,还要走得舒服,不生硬。
所以当初朱敛和郑大风提及此事,为何魏檗稍作犹豫便答应下来?
因为当时小院在座三人,一个比一个会下棋,皆是走一步算多步。
魏檗犹豫了一下,“就不问我为何突然得知藕花福地的情况?”
朱敛摆摆手,“不用告诉我。可以说的,我们三人早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方便说的,我们三人之间也无需谁问谁答,毫无意义的事情。”
魏檗举起茶杯,“以茶代酒。”
朱敛赶紧勾肩搭背,双手举起茶杯,笑容谄媚道:“魏大神的敬酒,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饮尽杯中茶后,魏檗笑道:“可惜大风兄弟没在。”
朱敛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做人这一块,你我都不如他。”
魏檗没有异议。
反正他魏檗也不是人。
这个便宜是白占朱敛的。
从这老厨子身上占点便宜,下棋也好,做买卖也罢,可真不容易。
魏檗站起身,笑道:“就不打搅你做宵夜了。”
朱敛点了点头,叹息一声,“一开始的时候,我是硬气的,这会儿我有些心虚了,以后我家少爷返回落魄山,我估摸着需要去你那边躲一躲。”
魏檗有些幸灾乐祸,一闪而逝。
朱敛起身去开门。
那边有个双臂颓然下垂的黑炭丫头,在用脑袋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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