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稷点了点头,就听到燕周用十分感慨的语气开了口:“先帝去的突然,此前与臣夜聊,最惦念的便是陛下,如今陛下龙体安泰,如若皇兄泉下有知,必定十分欣慰。”
燕稷笑眯眯听他胡说八道。
看着燕稷笑,燕周心里突然就没了底,因为这样的笑,他在从前曾经见过许多次,每次燕稷这样笑过之后,说出的话通常就……十分气人。
这也难怪。
先帝少时曾历经夺嫡之乱,虽成功登上九龙宝座,但一颗心到底也甚是疲倦,为免子孙步其后尘,便只要了燕稷一个孩子。
生来帝王之身,燕稷自小被人惯着,荣宠无双,这么一来二去,性格自然也就没心没肺了些,做事说话全凭心情,哪管你是谁。
这样的性子对燕周来说有好也有坏。
好的是什么都写在脸上,易捉摸也好拿捏。
坏的是在彻底拿捏之前,应付起来实在是有些糟心。
燕周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气的准备,等了许久却没听到帝王开口,下意识抬头看去,看到帝王弯着眼睛看他:“王叔,怎么不说了?”
燕周凝噎一下,总不能说臣在等着被嘲讽。
他顿了顿,刚准备开口,却又听着燕稷开了口,声音带着笑意:“不过,看到王叔这样的表情,朕也……很是欣慰。”
燕周愣了一下,眼角余光从边上铜镜中看到自己的表情,三分扭曲三分憋屈四分乱七八糟,看上去一言难尽。
燕周:“……”
抬头再看到燕稷认真的表情。
果然十分糟心。
燕周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笑:“近日臣府中得了些珍稀补品药材,回头遣人送进宫来,望陛下身体安泰。”
燕稷颔首:“那便多谢王叔了。”
之后燕周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燕稷听着他说话,漫不经心应付着他的试探。燕周试探许久没觉着不妥,想着燕稷不过十六年岁,自小被人惯着不经风浪,也不会有什么深沉心思,就不再试探了。
一番交谈下来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黄昏时候,燕周躬身后出了宣景殿。
看着他身影消失,燕稷摸着下巴笑起来,他从前倒是没发现,他这位王叔居然是这么好糊弄的人。
不过也是。
最初的两世他一世纨绔一世深信燕周,燕周不会觉着不妥。上一世他因着从前性情大变,燕周起了提防之心,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至于现在,燕稷觉着自己扮起傻白甜来还是颇有天赋的。
燕稷又在榻上靠了会儿,逐渐觉着怀里的手炉有些凉了,拿出来放在边上。
邵和走进来时刚好看到,上前将手炉接过换了新的,低头轻声道:“陛下,周太傅年事已高,前些日子辞官归了乡,其职空缺,户部拟了新的名册等陛下定夺,名册上的人如今已经在殿外候着了,陛下可要见一见?”
大启太傅是极其重要的位置。
因为大启先祖遗训中,有这么一条很基的条律,新帝登基,帝师当与帝王同殿而居,十年方休。
虽然这同殿也分内殿和外殿,但距帝王如此近,也算殊荣,不少人趋之若鹜。
燕稷手指一顿:“宣他们进来吧。”
邵和答应一声,双手将名册递上,转身走了出去。
燕稷垂眸将手中册子翻开,不久,内殿门再次被推开,几人依次走了进来,在榻边停下,邵和站在最前面稍稍躬下身:“陛下,人已经到了。”
燕稷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看过去,面前站着的人年岁都不大,模样或青涩或沉稳,燕稷一一看过去,最终在最左边站着的白衣人身上停下。
那人低头站着,面容一半隐在暗色里看不清楚,一半被昏色笼着,清润温柔。注意到燕稷的视线,垂首的人抬起头,长眉入鬓,眼眸乌黑深沉,看过来的时候眼尾稍稍挑起,眸间映着光,惊鸿一瞥就是最难忘的模样。
燕稷捏着册页的手指几不可见轻轻颤抖起来。
他不需要看手中名册中,也知道面前的青年是谁。
谢闻灼,字温卿,明辨善思,言志灼灼,曾著《帝王策》名冠京都,后为太傅,八年扶持,所作策论于朝堂于沙场皆是大才,端的是龙章凤姿,惊才绝艳。
上一世,谢闻灼是燕稷最信任的人。
信任到能在外出征伐九国时将朝堂托付于他,在缠绵病榻知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将遗旨与玉玺交给他,任他决定自己驾崩后大启的国君为谁。
而谢闻灼一生也没让燕稷失望过。
见燕稷一直盯着谢闻灼看,邵和俯下身在燕稷耳边轻声开了口:“陛下,那是天宁三十一年的状元郎。”
燕稷嗯了一声,看着谢闻灼的脸,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也不再看手中名册:“那便就他了。”
在旁人眼中,这决定做的真心是十分任性。
听到燕稷的话,谢闻灼边上几人露出几分失望神色,倒也没太大反应,只有中间一身穿青衣的人眉头突然皱了一下,欲言又止。
他这反应有些大,众人下意识看过去,燕稷转眸看一眼青衣人,神情清淡。
这人,燕稷也是熟的,叫魏成。
从前在他还信着燕周的那两世,燕稷的太傅便是他。此人没什么才能,倒是极为圆滑,煽风点火挑拨离间本事更是一流,第一次挑拨燕稷背信忠良,不问朝政,第二次直接在天和八年与燕周里应外合给燕稷灌了鸩酒。
燕稷还记着名册上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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