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火越烧越大,滚滚浓烟呛人,女子柔婉的吟声低了下去,最终消散在一段未完的叹息中,牵着道不尽的情意与无力约定的离殇。
那面青铜镜依旧是千年后的姿态,静默地凝视世间浮沉演变,浓郁的炽烈环绕着它与嫁衣女子,像一群火热的精灵,舞动出一场祭典,热风奏着葬歌,将他们一同推向悬崖尽头。而女子被火光印得更加艳丽的脸庞上,已分不清是哀伤还有仇怨了。
某一瞬间,饱满朴实的镜面上流转过一道光华,突兀地闪现后迅速地隐了下去……
苏浅醍呆在这副身体里,看到这一切,感觉自己隐约触摸到了什么,但还未等他理清所有,耳边响起好似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苏浅醍顿时眼前一黑,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周家的客厅里,几个同事昏迷在他身边,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室内那诡异的高温已经不见了,而他的身体幸而还是自己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的那些,是梦吗?若是梦,何以那样真实,甚至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自己就像是身入一段影片中,以局外人的姿态看到了某些尘封的秘辛。
苏浅醍愣怔了片刻,直到又一声更加清晰的破碎声响起,他才看清,厅中并不是只有他们几个人,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大的黑色背影。挺拔的身姿,略显凌乱的黑发,以及这……熟悉的黑色风衣?
尼玛这不是商略吗?=皿=劳资就知道这家伙有问题!
商略背对地站在几个“躺尸”前面,一手插裤袋,一手垂在身侧,还是那般的云淡风轻、漫不经心,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女鬼一样……等等,女鬼?!
苏浅醍越过商略看见一个一身鲜红嫁袍的古妆女子正冷冷地瞪着他们,额上描画着莲花烙,头上凤冠欲展翅而去,身形有些虚幻,让人捉摸不透,眼中却射出了犹如实质的凶厉仇恨的光芒,苏浅醍禁不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子的模样赫然便是他适才在不知是梦境还是幻觉中看到的那个无名女子,只不过更加怖人的是,原本娟秀的脸颊上,此刻竟有一道道裂纹自左下方的脖颈蔓延而上,破碎了一切美好,直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那女子看到苏浅醍醒过来盯着自己,更加不甘地瞪过来,身上的鲜红裙袍竟燃烧了起来,烈焰环绕着她,怒火喷张,显然对于到嘴的食物跑了极为愤恨。
苏浅醍一向不信鬼神,可万万没有想到,这玩意儿竟真的存在,而且自己还撞上了。但即使你是鬼,也不代表他要露怯。
“看什么看,大妈你姨妈巾掉了!”
鬼怎么了,鬼就能没礼貌啦?!红彤彤地一个劲外露也不怕贫血。
那女鬼一愣,显然姨妈巾不属于她的知识储备范围。
商略显然早就知道苏浅醍醒了,但是却并不放在心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又朝女鬼逼了两步。他们明显是交过手了,那女鬼尽管不甘却心下一惊畏惧,不由自主地后退,握着一把苏浅醍只在电视中见过的青铜长剑的手微微发颤。
苏浅醍惊奇地看着商略的背影,难不成这臭小子还是个茅山道士?
“我不过是求个生路,你也是同道中人,何必苦苦相逼!”女鬼色厉内荏地喝道。
“呵~”尽管没有看到商略的表情,苏浅醍也从这一声嗤笑中感受到了浓浓的不屑,“少拿我与你们相提并论。不过是个刚刚觉醒的镜神罢了,千年道行名不副实,依托人而生,却到头来反害人命,我除你有什么不对?”
女鬼死死咬着唇,苦苦挣扎想要商略放过她。“我不过是觉醒期虚弱需要力量,杀那男子是无意识为之,你若这么说,那我放过他们,远离此地,从此再不杀人。如此可好?”
她楚楚动人地看着商略,换个除这俩人以外的其他男人没准就要心软了,而商略还是想都不想,冷硬地一口回绝:“不行。”
“为什么?你莫要逼人太甚!”
“因为……我饿了。”
商略这一句话的口气很散漫,好像现在不是在面对一个凶神恶煞地鬼物,而只是叙述下午茶饭时间的一个事实罢了。苏浅醍正摸不着头脑之际,那厢商略口中的镜神突然脸色大变,“原来你……!”
她没顾得上再说什么,转身化成一道红光朝窗外穿去,却在玻璃处激起一道光波,如涟漪般泛开,红光没能冲出这栋房子,让光波弹了回来,落在地上,变回女子模样。这房子早让商略以不知道什么方法禁锢了,之前发生在苏浅醍等人身上的事,转眼就在镜神这上演。
商略默然看着镜神崩溃咆哮、垂死挣扎,丝毫不为所动,步步逼向镜神,待他走至镜神身前,镜神已经完全瘫软在地上,只能无力地抬起头用仇怨的眼看他,好像商略身上散发了什么让她承受了莫大的压力,完全没有力气反抗。
“喀喀喀……”
铜器碎裂的声音再次响成一串,苏浅醍看着镜神脸上的裂痕扩大开来,逐渐布满了整张脸庞。
苏浅醍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今日发生的一起,实在是超出了他过去二十多年的认知,即便精明如他,一时也难以接受。
只见商略伸出一手,不顾镜神的哀求,毫不留情地放在了她的额上,接着就如冰雪消融一般,炽烈的红炎顷刻间消退的一干二净,再不见镜神身影,而她原本匍匐的地方只剩下一面已经完全碎断成几块,毫无光泽的青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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