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业猛得抬起头来,一下子甩开了付子扬的手,怒视着付子扬。
“不要唤我殿下!我早已不是太子了!”
这样的凶神恶煞,倒好像亡他家族的人是付子扬了。
付子扬没有生气,反而心生出许多同情。允业还是个孩子,定不能独自承受这一切。如今自己已是他唯一的至亲。允业不对自己发脾气,还能对谁发泄呢?
付子扬温和地劝慰着允业,话语里满是疼惜。
“殿下,现今虽然时势已变,”付子扬露出坚定的神情,“可在我心中,您还是我的殿下。”
允业听到这话,心里愣了一下。他看着眼前的付子扬,这个日日夜夜包容他的老师,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庆幸。
允业已失去了一切,却还有他的付老师作陪,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温情竟瞬间将仇恨淹没了,允业的泪又涌了出来。
“我不清醒,老师您也不清醒了么!”
这话语里虽然有着怒意,却又带了丝恳切,激烈地敲打着付子扬的心。
他知道允业的心思,那是在叫自己给允业一些生的勇气。
付子扬没有立刻站起,只是看着允业,他的胸膛正起伏着。
允业的心突然一紧,那是愧疚的痛。他看着方才被自己怒喝过的付子扬,满是懊悔。
子扬是好意,自己却如此任性,对他乱发脾气。允业觉得自己已无法面对子扬了,他没有说话,把脸重重地埋在了手臂里。
子扬丝毫没有动气,他仍旧这样温和地安慰着允业。
“殿下,切莫伤心过度,坏了身体啊。”
听到这话,允业的心却更委屈了,他哭得更凶了。
允业的泪水不停地流,直到快没有了力气,才停了下来。
这伤心后的虚脱,竟叫他的思绪渐渐分明了。
这世上还有谁在关心自己呢?允业抬起了头,看着眼前对自己百般包容的付子扬。自己已是孤身一人,而眼前这人却是他现今唯一的至亲了。他定不能将这付子扬也失去。
“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唤我为殿下!”允业用手抹去了脸颊上的泪痕,继续说道,“你要让我时刻警醒!如今我已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丧家之犬!”
允业深深吸了一口气,盯着眼前的付子扬。
“而你,付子扬……”
“子扬听命!”
付子扬的脸上露出异常坚定的表情,那双眼里全是要誓死追随允业的决心。
“从今往后,你也不再是我的老师了,而是同我相依为命的至亲。你要与我一起,完成这复仇大业。”
“臣……领命。”
付子扬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心慢慢收回了肚子里。自己果真没有将允业看错,他定不会辜负了自己,辜负那些死去之人的期望。
“先帝有恩于我,子扬一直谨记在心中!如今先帝已去,子扬也没有了别的寄托,但求留在您的身边,完成您的心愿!”子扬仰起头,望着允业,“只是……”
子扬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只是什么?”
“只是你如今势单力薄,又有什么力量去和那郑屹之抗衡呢!”子扬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将头扭到一边,“允业你若选择远走他乡,避开纷扰,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啊!”
子扬的心在犹豫,却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如若允业需要他的辅佐,他定当拼却性命追随,可允业兴许还不知道,他面前铺展开的乃是一条布满荆棘的坎坷之路。
这条路,允业是否能够走到底呢?
子扬希望允业能争回这口气,却更希望允业活命。
“我一直听您教诲,重亲友,轻名利,可到头来竟落到国破家亡的惨景。”允业的语气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我对郑屹之是赤心诚意,可他……他竟杀我父皇母后,此仇又怎能不报!”
这样的坚定,倒是让付子扬生疑了。眼前的允业,到底是在恨着郑屹之,还是依旧放不下他?付子扬向允业的脸望去,那脸满是坚决,没有半点的犹豫。
这愤怒更叫付子扬的想法坚定不移了。
允业仍恋着他的屹之兄,只是那恋已变得酸涩,叫允业的心里盛满了恨意。
允业一步步逼近付子扬,那双眼里似是要泣出血来。
“我绝不要一辈子藏头露尾,只为保命!这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还有我那已不在的父皇母后!”允业低吼着。这番话,他是说给子扬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我就要让这天下人看看,我朱允业,就算是苟延残喘,受尽疾苦,也要从郑屹之的手中,夺回本属于我的天下!”
付子扬微微叹了口气。
“那好,允业既然已经决定,子扬也定也会遵从于你。这怀袖居是不宜久留了,我们速速离开此地吧!”
付子扬说完,便一把推开了怀袖居的大门。
一时间,屋外刺眼的光线照进了屋内,竟叫人睁不开眼睛。
允业的心,也被这光刺痛了。
猛然间,允业好似被这光吸走了能量。他的双腿软了下去,瘫坐在了地上。
踏出这门槛,他就不得不与他的屹之兄为敌了。他想踏出屋去,却失了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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