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头娘越说越兴奋,没记了。他真的很想做到,像娘说的那样把十六宠著,到那里都牵著她的小手走……
可现实跟梦想总是有距离的,而且距离很大,大得恐怖。
十六的力度一点都不轻,一掌拍下来,差点就咳出了肺 ; 十六是穿裙子的,可只有两人的时候,他很喜欢把袍脚绑上腰,连小裤裤都露出来了害他不知道要望哪边。
十六也有可爱笑著的时候,笑得会令人心脏跳,可她这样笑著的时候,下一秒已举脚踩爆了一只血蛙,然後她笑得更快乐。
跟娘描述的女孩子很不同,但没关系,因为她比任何女孩都好看,眼睛都要更亮。
很奇怪,她除了跟他独处,在别人面前都很像真正的女孩子,她会把旗袍子放下来扫平,小手搁在膝上,说话的声音比蚊蚋还轻细,好像嘴中含著鸭蛋。
唯一有点是说对了,就是十六不喜欢走路。
她养著一只大铁狗,铁狗大到可以当床,她骑著大狗狗四处飞。到了狗狗去不到的地方,颐右会抱她走。
十六很轻,抱起来很轻松,颐右终於有把她置於手心宠爱的感觉。
最喜欢偷嗅她的甜甜发香,还有幼发擦到嘴唇,都会令他心跳加快,脸红耳赤。好像跟十六又亲近了点,再次在心底跟自己说,要她当他的妻子。
二人世界很美好,虽然三日两头总会给十六的率性给吓一跳,习惯了就好。
直到有个叫春魉的家伙出现。这个春魉不知怎的跟十六很投缘,两人凑一起说悄悄话,就笑得很坏。
春魉的头发黑黑的、衣服也是黑黑的,走路来没有声音,神出鬼没一看就知道是坏家伙。
他还看过春魉跟一只小乌鸦玩得很乐,当时想他人还好,对小动物都笑得灿烂。可是过一段时间,乌鸦就突然消失了,而他背上长了一双黑毛翅膀。
春魉是个教他打从心底讨厌的人。最可恶的是,他偏偏来招惹他的十六,跟他抢新娘子!!
他警告春魉别太靠近十六,因为十六是他的。岂料春魉大笑了好久,笑到小翅膀一抖一抖,还拉他去看十六解手……
看见未来的新娘子长有跟他一样的东西,站著尿尿!!
他觉得脚底开了个洞,他连大叫都来不及就直直掉了下去,整颗心摔碎回不来了!!
他著实怀疑春魉跟十六了他多久,那些年来直把他当成是笑话!!
他有股冲动去打孟六十六,那个大骗子好几拳,可看著那可爱又惊讶的脸又打不下去咧!!明明这骗子把他玩弄了很多年!!
好恨自己的窝囊,只好转身,就把拳头塞了给春魉吃!!
自此之後,他没正眼瞧过孟六十六。
他最後悔的是,让此不男不女的妖人看到他的线图。
从以前到现在,线图已织了百万条,几近完成。
孟六十六不知道他是用什麽心情去织线,数千年间,他有太多次、太多次想把整幅图割破。
不停告诫自己,织出来的脸孔可以是三界之内任何人,就不可以是妖人。
绝对不可以是妖人。
直到烟花死亡-第五章(附图:鬼差)
春魉 画者:妍璃 专栏:雷公鸡的养殖场
「你在织什麽?」
声音从侧旁冒出,颐右把眼神调过一边,完全不想跟他有交集。
手握成拳,再张开的时候。五指间的绳花──极精致的蝴蝶,消失无踪。
十六嗟了一声小器,不再探看「老子才不看小鬼的绳花。」
这纺车明明自己就是活动的喷线机器,手在空中久一点都可以织匹布出来了(当然他从没看过颐右做这蠢事,不然他会笑到肚痛)
但就是固执的脾性,从小至大都喜欢玩结绳花,线绕成圈,在五指间筑起世界。
无聊的时候,猛盯著手心看,他八成又在玩结绳花了。小鬼头的玩意儿。
颐右有情意结要把东西都连合一起,看他那麽长的辫子就知道了,很少解,现在留至脚跟,很快就变拖把扫尘,看著吧。
他何苦要去探看一只假线蝶?现在上了人间,这种可爱生物多的是。
想著,就想到春魉把他一下狠抛上来,像丢什麽垃圾,他奶奶的让老子摔痛了屁股!!「待我回去就奸了他!」
千命梯的出口是在林间,那大概是个阴气非常盛的地方,因为他们刚上来一呼一吸都还好,不会很难受。
千年老树连树干都被熏黑了,很有鬼门关的况味。阴间的品味竟然贯彻得如此彻底,实在令人佩服,虽然太沈闷。
四、五根树像萎缩般互相缠靠一起,树冠诡异地生长得很繁密,把顶上的天都盖过。
光点稀疏地落下,十六举起手靠近光点,不消一会儿,颐右嗅到烧焦的味道……
回过头,才见那不知在磨菇什麽的妖人,竟举起手任阳光在射穿一个洞!!他就不痛不痒地看得入迷,彷佛新奇玩意!!
白皙的肌肤给烧焦了,黑黑的焦边往外漫延,洞越烧越开,直到看见骨头……
唷唷,果真能看见骨头耶,这是他第一次在日间出任务,春魉没有骗他……
怎麽办,不得了,他连骨头都很可爱,白森森的指骨又修长又漂亮!!连自己都舍不得不看了!!如果指骨可以抽出来当饰物便好了!!
想著,衣袖中的铜蛇便钻出来,探进手掌内。「我想要食指的骨……不、不,别咬出来,不是这一根啦蠢材!!我还是要长点的中指好了……咬出来,对了,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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