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瓷洲记得这场展览,这七座岛屿光是构思,挑选染料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开工之后失败了数次,花了十个月才最终完成。后来这七座岛屿都被姜筱山砸碎了。付应早就得知了这七座岛屿的下场,他沉思了会儿,摸着下巴望向东屋工房。姜筱山太自信了,只有绝对自信的人才有勇气毁了那样的杰作。他自信他能创作出胜过这七座浮岛的作品。
姜瓷洲笑出了声音,孙丽珍这时来给他们添热水,她坐了下来加入了这场漫谈中,她从付应那里看过姜筱山的作品,但不怎么喜欢,还是姜瓷洲的作品让她感触更深。姜筱山的作品大多体积庞大,用色冷酷,姜瓷洲的用色要更热烈,更具有人情味。付应的感想与她恰恰相反,他一这么说,孙丽珍便用软而糯的声音叹息了声,姜筱山英年早逝已是业内遗憾,倘若姜瓷洲这么年纪轻轻罢了手,休了业,那将是工艺品界多大的损失。程浪也在桌边坐着,听到这番话,抬起眼睛看了孙丽珍一眼,孙丽珍笑笑地往程浪杯子里加了点热水,程浪复又把头低了下去。桌上没人说话了,付应干笑,姜瓷洲沉默,孙丽珍唯有自己给自己造台阶下,去问程浪怎么今天不打篮球了,还问他在看什么书看得这么认真,一声不吭的,是不是学校里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
程浪才要回话,眼皮一跳,先看了看姜瓷洲,姜瓷洲单手撑着额头,人陷在藤椅子里抽烟,瞳色浓黑,他什么也没说,程浪也什么都不说,拿起书去了卧室。他进屋后,从窗口又看了眼姜瓷洲,姜瓷洲突然不喝茶了,嚷嚷着要喝孙丽珍送来的米酒,付应挨着他说了几句话,也不知是什么叫人高兴的事,姜瓷洲笑开了怀,春风得意。程浪把窗帘拉了起来。
自此,但凡家里来人,送快递的,送信的,认识的,不认识的,谁来了都好,程浪避而不见,躲在卧室看书。他看得书越来越多,越来越杂,最近他迷上了武侠,沉迷于那些打打杀杀,快意恩仇的幻想世界里,有时借到了本讲爱情的书,他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他读过书里相爱的两个人,他们说着甜蜜的情话,温柔的爱护着对方,他读过一个人爱另外一个人,爱得痛不欲生,恨之入骨,他读过一个人爱上了另一个人,蛮不讲理,一厢情愿。有的爱人相爱,发乎情,止乎礼,有的爱人匆匆一面,终生再不能相见,互为对方守身如玉,有的爱人沉溺于ròu_yù,只愿日日夜夜颠鸾倒凤。他越来越搞不懂爱情了,越是读爱情,他越是迷茫,越容易胡思乱想。他有时会质疑他和姜瓷洲的关系到底属不属于那千千万万,形形色色的爱情中的一种。他确定自己是爱姜瓷洲的,他梦着他的肉`体,他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而害怕失去他,他愿意为了他把自己和整个世界都隔绝起来,他笃定,倘若他们现在活在十八世纪,他会为了姜瓷洲去和别人决斗,接受任何挑战,只要姜瓷洲让他抱一抱,亲一亲。想到姜瓷洲,他就浑身发烫,心跳加速,脑海里全是他的一举一动,正印和了里写的爱情这绝症在人身上会出现的病征。
那姜瓷洲爱他吗?这才是让程浪迷茫的关键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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