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人世间,如何会与这么美的笑容相遇。
随即他凑过头去贴近迟傥的耳廓,轻声说,“你知道吗,其实那个殷之纯远没你想的那么‘痛苦’,他很会给自己找乐子。”
这点迟傥同意。能够提出要一个人把鼻子隆成yáng_jù的模样,确实很会玩了。
“为了感谢你对我的坦诚相待,我也决定告诉你我的名字。”青蛙帽男人从音像店里倒退着走出去,用极是明朗快乐的声音对眼前这个英俊男人说,“以一个让你终身难忘的方式。”
面向着睁大眼眸满脸愕然的男人,他一边拉开了那件卡通服上的拉链,一边倒退着穿过了车水马龙。一些不得不踩下急刹车的司机冲其破口大骂,目睹这一幕的迟傥惊出了浑身冷汗,朝其大嚷,“嘿,当心点!你离我再远些我就该听不见你的名字了……”
抵达街对面的车道时,年轻男人突然纵身一跃,以一个极为潇洒矫健的姿势跳上了一辆因为红灯不得不停下的雪弗兰。
“everybody,e!”立于车顶,俯身冲周遭的车辆与人群大声叫喊,随后摘下了他的帽子,脱下那件宽松的卡通连帽衫,甩手扔在地上。
白衬衣领口微开,黑色修身长裤。没有斑斓华丽的眼妆,仍有破茧而出之感。
原不过是一个翩翩少年,挺拔削瘦,柔软黑发垂在白皙脸庞。
“那……那是……”不顾车流危险的男孩女孩们一拥而上,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挤向车顶上的那个美丽男人,四溢兴奋而幸福的尖叫声,“殷之纯,那是殷之纯啊!”
竟把车顶当作舞台,把这个人来人往的喧闹街区当作演唱会现场。
轻而易举将音域拔上巅峰,他开始嘶声而唱,似尖叫,似恸哭。
——我们同样担心伤害,同样一往无前;我们同样乞求怜悯,同样背弃信仰……
那个英俊男人怔在了音像店的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幕,一眼不眨,无法动弹。
雪佛兰之后的汽车连环追尾,一整条街都陷入了瘫痪之中,比车祸现场更为混乱不堪。一些司机下车来凑热闹,另一些被堵得寸步难移则疯狂按响喇叭以泄不满。足以洞穿人心的声线居然盖过了可怕的噪音,和与自己说话时那种清晰柔和的声音截然不同。
——烈焰焚身,尸骨无存……
闭起眼眸,仰头对向天空。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喧阗风声和泛滥天光里,少年摊开双臂,如同张开沉眠已久的翅膀。
一个主宰世界的姿势。一个行走悬崖的姿势。
张狂恣意,刹那芳华。
——谁值得我浴火重生……谁值得我浴火重生……
场面即将完全失控,有人报了警。在警车出动前,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掣般驰来,摩托车上的女人身穿黑色皮衣,头盔掩脸,光是看见她的卷发红唇,也知该是何等艳丽不可方物。她将一只摩托车头盔抛给了车顶上的殷之纯,而他纵身一跳,则恰好落在后座上。
默契十足,两个人大笑着扬尘而去。
※ ※ ※
适才的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若非警车前来开道以清理满街混乱、女孩们因巨大的喜悦而失声痛哭,迟傥根本无法区分自己是梦是醒。而这个时候谢罗彬又打来了电话,他说,不用手术了。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纳了闷,“为什么?”更让他难过的是,付清拖欠已久的房租后,从谢罗彬处提前支走的五万元已经花去了一大半。
“为什么?”谢罗彬的声音听来冷漠而倦怠,收线前给了他答案,“那个男人,两天前切割掉了自己的yīn_jīng。”
如是我闻。迟傥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忘记这个名字了。
第12章 胸无罪(1)
自打迟傥有记忆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太看除了动物纪录片外的其它电视节目。尤其没看过那种娱乐节目——狼嚎狗吠般聒噪,没完没了地窥人隐私,揭人伤疤。
也许多少年后迟傥会明白,那又是一种冥冥之中。
他打开了电视。
依然套着件连帽衫并戴起帽子,不过和音像店里蔼然可亲的邻家男孩俨然两人。黑色开襟夹克,紧身皮裤。还有金色的连帽衫,在劈头盖脸的阳光下折射出耀眼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仿佛太阳。
将世界灼烧成一片洪荒。
电视屏幕里的殷之纯,全无所谓的表情,仿佛是他正准备赴宴而非因涉嫌扰乱公共秩序而被逮捕。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孔宛若那种摆置橱窗的塑胶模特,极致俊美而毫无生气。这个男人两手插袋地向前走。目不旁视,目空一切。
难以想象这个年轻人居然能造成那么大的破坏力。当时他在雪弗兰车顶一边演唱一边纵情尖叫,嗓音如同金属摩擦,发出最尖锐高亢的乐音。不过两分钟的“登台”表演,车辆连环追尾,一整条街陷于数个小时的瘫痪。
那些早已被殷之纯的狂妄无礼开罪的媒体,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报复的机会,不遗余力地鼓吹造势,将这个事件上升到一个不可饶恕、不可姑息的法制高度。言之凿凿,显得忧心忡忡而又大义凛然,似是深为担忧这个倾倒世人的偶像摧毁了一代青少年的道德观念。
正如他们常常以纸笔挞伐那所谓的“艺术”:这男人的音乐远没有他的脸那么出色,除了切割金属一般的噪音,他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可偏偏那么多涉世未深的女孩吃这一套,她们知道什么叫“重金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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