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威严地拈须颔首,他身后的掌事太监便尖细着嗓子宣示:“传圣谕,开考!”
主考官又率领着贡生们叩头谢恩,站了起来。贡生们都按照之前被严格叮嘱好的指示,脚步放得轻巧,屏着呼吸走向自己的考案。人数虽多,倒是整齐有序,一声儿咳嗽都不闻。
胤禛端坐在自己的考案之前,看了看考题,便一边慢慢地磨墨,一边脑中飞快地运转。他想,殿试和会试不同。会试的审卷官们一天要看成百上千份考卷,脑子都木掉了,所以,文章必须要按着八股格式循规蹈矩地来,太有文采的反而被视作出格。殿试则不同,皇帝不会每一份考卷都看,他只看在场的主考大人们精选出来的,所以应该会更加欣赏不落俗套的文章,就算略略脱出一点八股格式,只要文章气势不凡,想必反而容易脱颖而出。
胤禛心里有了计较,文章的写法走势也成竹在胸,于是提起笔来,文不加点,龙飞凤舞起来。
而此时,许多考生还在或咬着笔头出神,或两眼望着殿顶凝思。
胤禛奋笔疾书的样子在这群人之中十分引人注目,果然,孝文帝的目光停顿在他的身上,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便招手叫下面巡场的主考官过来,问道:“最左边第四个的考生什么来历?会试中排名第几?”
孝文帝听完主考官的汇报,嘟哝了一句:“原来是内务府的皇商之后啊?”便不再看胤禛了。
可是,胤禛再次叫他惊奇了。
少顷,胤禛便写完了,然后站起来,捧着自己的考卷,走到大殿正中跪下,将考卷举高过头顶。
孝文帝偏头对殿下侧边左首坐着观考的太子说:“你先看看,若是有可取之处,再给朕瞧瞧。”
太子恭顺答道:“儿臣遵命。”
胤禛将考卷交给掌事太监,孝文帝却玩味地看了他一眼,说:“大家都还在琢磨呢,你就交卷了,怎么这么快?”
胤禛说:“回皇上,臣虽然稍有捷才,和皇上相比,却是自愧弗如。听说皇上日理万机,每日要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往往回复评语万字。臣这不过是班门弄斧。”
孝文帝听了倒是得意,施施然拈须而笑,太子下首坐着的一个人却出其意料地开口冷笑:“好个狂生!怎敢自比圣上?”
胤禛当仁不让地说:“臣自是不敢自比圣上。只是,圣上既是万民之表率,同时又是才华品德馥比圣贤,‘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臣之浅陋微见,怎及圣上之万一?然,‘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追比圣贤,原是每一个读书人的志向所在。”
这话说得十分熨帖,皇帝虽然是富有四海,尊贵无比,可是也不能和历代先贤相比。胤禛不惧帝威,单说仰慕皇帝的堪比圣贤的才华品德,任是听惯了花言巧语的皇帝也不禁动容一笑,说:“好个追比圣贤!说得好!你既然是天子门生,朕自然会给你机会!”
胤禛叩头谢恩,说:“吾皇圣明。”
孝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年轻举子,俊眉修目,眼神坚定,不卑不亢,心里起了一点趣味,便说:“等会儿考完了,你先不忙离开,朕还有话想问问你。”
胤禛说:“是,臣遵旨。”便又磕了个头,慢慢站起来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时全场举子尽都停了笔,眼巴巴地望着这一幕,心里满是各种羡慕妒忌恨。
就连巡考的考官和观考的皇子大臣们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在胤禛身上打转。
胤禛只是脊背挺得笔直地正襟危坐,接受各种目光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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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最新
直至日头偏西,最后一名贡生才呈上考卷。此时御案上已经并列摆了十多份考卷,那些都是皇子大臣们传阅后觉得写得不错、不至于污了圣眼的才敬呈上去的,胤禛的考卷当然也在其列。
贡生们考完了,又在主考官的率领下给皇上叩头谢恩,在一片“吾皇万岁万万岁”的山呼声中众贡生退出金銮殿,只余胤禛一人垂首鹄立。
孝文帝看向胤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胤禛连忙跪下说:“回皇上,臣姓薛名蟠,字文龙。”
孝文帝又问:“你家祖上可曾为官?”
胤禛说:“臣的曾祖父曾在朝中担任微末之职,时任中书省紫微舍人,专务撰拟诰赦。自祖父这一辈开始,便致力于打理家中产业,不曾为官了。”
孝文帝挑眉问道:“哦——听说你家里很有钱,怎么不想法子将家业扩大,或者,‘人生得意尽情欢’,反而是劳心费力地要来参加科考呢?”
胤禛说:“‘位卑未敢忘忧国’,臣虽是商贾之子,却自幼爱读诗书,愿遵圣贤之言,为国家分忧,不愿做那行尸走肉的鄙下之徒。”
孝文帝“呵呵”笑了两声,转而说:“朕刚才已经阅过了你的考卷,很不错。虽然是八股体制,你却写出了八大家散文之气势,大开大阖,见地不凡。想必你在会试中也是类似风格,怎么成绩却是差强人意,仅仅列于三甲之流呢?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好犀利的问题!且与自己处境正好相关。
胤禛飞速地想了想,谨慎答道:“臣曾经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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