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漠孤旅
太阳好似比别的地方大上两圈,地面就像个巨大的笼屉,透着厚厚的鞋底儿都烫的脚下辣辣的疼。热气不把人身上的血都蒸干就不罢休似的,蒸得远处的景物都成了虚影,偶尔几株凝了神才勉强看得见的绿色植物,竟把这大漠陪衬得越发萧条了些,满眼艰难又寒酸的样子,反而还不如不长了。
大沙漠是美,乍一看空旷茫远一片,光怪陆离,不驯和多端永远让人目不暇接,可等到牵着挂满了补给的瘦骨嶙峋的骆驼,真刀真枪地上了路,莫燕南才感觉到路漫漫其修远兮,暗自盘算着自己这条老命还能不能安然重返北京城。
他抹了把脸,身上紧紧贴着的衣服脱下来恨不得能直接拿去炼盐。
这一行人千里迢迢地赶来,是为了一座传说中被埋在大漠深处的古城。
被湮没在时光中不知几千几万年,已知的、有记载的历史上居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以寻觅,就好像一场风沙过后,便如同妖域一般地出现在世人面前似的,史学界考古界一片哗然,谁也说不清前因后果。
不过莫燕南现在可没什么心思考虑学术问题,他嗓子眼里全是铁锈味,卷着细小沙尘的空气把他办公室培养出来的温室牌肺叶和气管磨砺得生疼,忍不住摸上腰间的水壶,犹豫了一下,到底咬牙忍住了,又把手放下——听说过淡水在沙漠里有多珍贵,现在他们走的是一条谁都说不好的路,究竟能不能找到水源补给,而又要走多长时间还都是个未知数。老教授开始用起望梅止渴画饼充饥那招,拼命想象往嗓子眼里狂灌冰水的情景。
这支由五个人组成的考古队里,就莫燕南这么一个典型的书生,平时屁股黏在研究所的椅子上,除了偶尔出差给哪的学生讲讲课,基本上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跟一堆泛着腐朽味儿的文献较劲,别说是穿行大漠了,连远门都没怎么出过。好像存在的目的就是减轻社会主义现代化社会的交通压力。
要不是这次被曝光的古城实在挑战了这位老牌历史学家一辈子的学术认知,莫燕南这辈子和大沙漠那绝对就是两条平行线,打结都打不到一个交点上去。
果然刚刚踏上这片土地没两天,老教授便后悔不迭,年轻时候下过乡插过队,倒还不是怕辛苦,而是他身体素质不过关,处处让人照顾,自觉实在给别人添了不少麻烦。
同行的人里有三位是专业考古人员,一位女士,姓孟,叫孟晓敏,全身上下就这名字有点温柔气,多年的户外活动使得她看上去皮肤粗粝,人也干巴巴的,身材扁的跟让门拍过的似的,乍看上去,倒有几分像男人。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也就三十不到的模样,大名李知晓,不知道谁给起了个诨名叫李三儿,嗓门大,这张嘴一路上就没消停过,上蹿下跳激动得活像打了两升鸡血。据说这小子是盗墓世家出身,现在家里大伯还在号子里面蹲着呢,李三儿致力于改变门风,硬是考上了大学,念了考古系。这家传的手艺也确实是厉害,年纪轻轻的人,俨然已经成了个考古的小专家。
剩下的一位是资深考古学家了,沈建成的大名在业内是鲜有人不知的,老爷子本来已经快到退休的年龄了,这回这个任务,就是他不顾年长张罗申请的。
向导找的当地人,年纪不轻,黝黑的脸,满脸沟沟壑壑的全是褶子,人瘦的干一般,大家都叫他一声老马,据说早年做过沙漠里的行脚商人,地形熟悉得很,精得三猴都不换,如今年纪大了,不干行脚商人这玩命的行当了,这才在镇子上安顿下来,还是托人才请得他出山带路。
“莫教授,你行不行?不行吱一声。”听见莫燕南呼吸的声音实在粗重了些,老马估计是怕他歇菜在路上给大家增加行李,凑过来问了一句。
莫燕南摇摇头,有气无力地对他笑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被他这一笑扯开了伤口,疼得他脸一抽。
孟晓敏一偏头看见他扭曲的脸,没绷住差点乐出来,装模作样地掏出地图研究了一会:“我看咱们大概也没剩下多少天的路了,有老马在也不担心迷路——莫教授,你要是实在渴了就喝点吧,沙漠人民不好客,咱自带的还足着呢。”
她这话半调侃半讽刺,莫燕南不是听不出,却还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把被沙尘糊上了的眼镜摘下来擦擦,低声说:“没事,还能忍一忍。”
沈建成和他早年有些交情,对这人多少有点了解,知道他心里过意不去,回过头来拍拍他的肩膀:“没什么的,老莫你没走过这个,大家都理解……”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老马打断:“都等会,别走了!”
老行商一挥手,李三儿和孟晓敏赶紧帮着他一起把骆驼拉住了,不明所以地看互相看着,李三儿摸摸脑袋:“怎么着,前方有敌情?”
老马没理会他,眯起眼睛,鹰隼一样锐利地盯着一个方向,半天,才跟孟晓敏说:“孟小姐,你那有望远镜,看看前边是什么?我怎么瞅着,像个人呢?”
孟晓敏先往他盯着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哎呦”一声,三下五除二地掏出望远镜望过去,略微调整了几个角度:“还真是个人!活的,在那站着……不对,是很慢地往前走!好家伙,一个人进大沙漠,这是胆儿太肥了还是不要命了?”
沈建成要过她的望远镜,仔细看了看,放下来,见众人都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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