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人,只有河水淙淙作响,搅得人心烦意乱,白云愁抬手,泄愤般一道掌风打过去,溅起冰棱无数。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疲惫地靠在了背后的树干上。
听到濮阳堇三个字的时候,他是真的被激怒了。
明明就隐瞒一事才刚吵过一架,但是今日的状况还是让他沉不住气,白云愁从未像现在这般,恨透了明沉碧那副好似永远天衣无缝隙的表情,那张让人猜不出情绪的风轻云淡的面具。
白云愁都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能说,他有,明沉碧也不例外,这无损他们之间的信任和感情,但是他如今却很想亲手剜开明沉碧的心,把里面藏着的秘密,一点一点的,全部挖出来。
真的不正常了……
刚才,恐怕连明沉碧都以为白云愁是和以往一样恼羞成怒拂袖而去,唯有白云愁自己明白,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动了杀心,对濮阳堇。
这到底,是怎么了?
56、第五十二章
营地中。
轻轻抚了抚眉角被划破的伤口,明沉碧的目光有些散,只是语气依旧平稳:“找到卢家的后人了?”
“是,”非花答道,“那人打算潜逃出淮安京,被分阁的人认出来了,扣押在了秦府里。”
明沉碧的眼神微微一凝,这个时候被抓,是狗急跳墙,还是,故意的?
“明主,是把人带来,还是您和暗主回去?”夜半问。
“回去。”单手撑住了额头,明沉碧闭上眼睛,淡淡道,“让嗜暗堂鲁堂主坐镇这里。”
“是。”
众护法纷纷退下去安排,第二轮的搜查也早已经开始,营地四周忙而不杂,来来往往的细细声响并没有入他的耳。
梦魇缠身的冰冷已经褪去,余下的是残留在脑海里血液仿佛被冻结的冷意。
果然,还是瞒不了太久……
奇清的轮廓被散下的黑发遮挡,重重的阴翳蔓延上了白皙的脸庞,好似在闭目养神的明沉碧忽地低声开口:“非雾。”
黑衣持剑的男子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身后,英挺的面容上是常年不化的面无表情,冷如冬雪。
“撤掉钉子,毁了纪录,”青年的神色很平静,甚至没有睁开眼睛,“赶在天明之前。”
没有回应,冷面的护法已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紫衣的少年出现在他的另一侧,手拿长棍,表情是无限天真的模样,连口气都是轻快的,“明主,您打算架空暗主吗?”
明沉碧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平淡得自然不比:“我的和他的有什么区别?谈何架空?”
是啊,有什么区别?反正,明沉碧不会害白云愁,反之……亦然。
非花一弯唇,些许同情些许苦笑,“暗主迟早会知道的。”
“拖得一时是一时。”青衣的男子似乎也笑了笑,但是说不出是怎样的意味,“时机对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也没必要知道。
“何必?”非花挑了挑眉。
一身清贵的男子压沉了声音,明明仅是单纯的陈述,没有责怪,却硬生生带出一分肃杀似边塞飓风的威仪,压迫得人心神双双一震,“你管太多了。”
容颜秀丽的少年微微退了一步,看着他,嗫喁着唇,最终还是慢慢弯下了腰,恭敬而沾染着些许无能为力的无奈,“属下逾越了。”
“下去吧,等云愁回来,就回淮安京。”自始至终,明沉碧都没有睁开眼睛,仿佛太过倦怠,以致于力不从心。
“……是。”
……
远远便看见了那个人,靠在椅子上,似在休憩,散开的黑发半掩了一张如画的丽颜,青色的织锦罗衣绣着零落的兰花,撑着额头的五指细长洁白,很难让人想像这是能用绣花针轻巧取人性命的手,更难想像的是,端坐如富家贵人的少爷模样的他,竟是执掌武林黑道半边天手握无尽尊荣的墨魂阁明主。
这样谈笑风生的一手玉算盘算尽天下的他,这样年轻的足以傲视黑白群雄的他,这样会在白云愁面前跳脚的会露出一脸财迷面孔的他,竟也在低着头毫无防备的时候,泄漏出了一
分微不可见的沧桑,就似苍老在不经意之间隐藏在他的血脉里,侵蚀了他的生命。
死人坟里染手血腥,活人堆里长袖善舞,安逸过,受苦过,有喜怒,有哀乐,曾经卑微的出身,现今显赫的身份,智谋过人,天下第一……
对比世间无数碌碌无为的人,这样的明沉碧,活得太精彩,也太……累。
白云愁停下脚步,一刹那间觉得微微恍惚。
57、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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