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见被抬进救护车,王所安紧接著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对刘璇道:“我和张恒去医院,你先找个旅馆。”
刘璇在两个人脸上看看,又看了看蹙著眉心的顾从见,点点头:“我就在前面的县城找个旅馆,电话联系!”
顾从见眼前有些模糊,明明眼镜还架在鼻梁上,他努力保持清醒,却连晃脑袋的力气也没有,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只能任由别人把自己抬来抬去,王所安一直扒著床沿,像只担心主人的金毛犬。
顾从见想笑一笑,但抬不起嘴角,只能握住他搭在床边的手,眯著眼睛重复道:“没事。”
然後合上了眼睛。
王所安愣了愣,瞪大眼睛看向在顾从见左腿那里捣鼓的医生。
医生是当地人,带著方言的普通话让人听著不甚清楚,医生怕病人出什麽危险,抛下剪了裤腿的裤子急忙上前看了看,做了几个简单的检查,也愣了,抬头对等著答案的王所安说得尽量简洁些:“昏了,疼昏的。”
王所安眨眨眼睛,低头看著握著自己手昏倒了也不放开的人,不由得回握住。
医生做了简单的处理,一边不可思议道:“居然连一句疼都没喊,这人不会疼的麽。”
张恒坐在车子角落里,闻言一抬大麽指:“不愧是头儿!纯爷们儿!”
王所安强忍著没骂回去。
不会疼的话,还会疼昏吗?
但是他居然不喊疼,宁可昏过去也不喊。
王所安忽然觉得,顾从见远不止一个“好人”。远远不止。
顾从见被推进了手术室,连麻醉剂都省了,几个小时後送进了普通病房,张恒跟著医生去拿病例,王所安进了病房陪护。
顾从见的眼镜在昏过去之後就被摘了下来,王所安看了看他被高高吊起的,打了石膏上了夹板缠了绷带的左腿,再看看他眉头紧锁的脸,总觉著他有点陌生,又有些可怜。
原来黄鼠狼,在睡著的时候,也像小狐蒙一样可爱。
不过黄鼠狼本身长得也蛮可爱的。
他被自己的比喻逗乐了,趴在床边一直守著顾大导演。
顾大导演好像铁了心要休息够本似的,睡到了晚上还没有醒转的迹象,晚上十点多王所安的手机忽然响起,他对张恒使个眼色然後出门,掏出手机一看,脑袋一晕。
是秦君斐。
他看著屏幕来显,口干舌燥,手足无措。
电话固执的响,王所安咽了口唾沫,手指微颤,按下接听键:“秦、秦老师……”
秦君斐没客气:“你在w镇麽?”
王所安一怔:“你怎麽知道?”
“我给顾老师打电话,没人接,问了电视台的人才知道你们有事耽误了。”
“嗯”王所安没打算瞒他,疲惫地坐在走廊长椅上,叹气道,“顾导受伤了。”
“哦,”秦君斐突然静默了一瞬,然後似是不经意的小声道,“我也在医院呢。”
王所安心中骤然一紧,刷地站起来,颤声道:“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紧张有好感的人的身体,是本能。
“没什麽,”秦君斐笑笑,“胃疼,打点滴呢。”
王所安絮絮叨叨:“不要总是吃辣,对胃不好,多喝热水,少喝牛奶……”
秦君斐干脆地打断他:“你要不要来看我?我也在w镇。”
“啊?”王所安呆住,透过窗户往顾从见的病房看去,看到张恒在里面昏昏欲睡,却终究压抑不住内心的跳跃,嗫嚅道,“你、你一个人?在哪里?我去……看看你?”
语气中夹杂著小心翼翼。
秦君斐轻笑道:“太晚了,还是不用了。”
“不晚不晚,”话一出口,急切的声音让他自己都觉得尴尬,“额,我是说,没有关系。”
秦君斐不再推辞,报了一个小诊所的地址,然後嘱咐他路上小心,顿了顿问道:“顾老师一个人可以吗?”
“他不是一个人,有人陪著。”虽然这个人不太靠谱。
“嗯,那你小心些。”
王所安心花怒放,收了线推开门,因为太过开心都忘记了压低声音,进了病房却看到刚刚还在打盹的张摄影正收拾自己的背包,後者见他进来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後用气声对王所安说道:“刚才刘璇来信息,说住宿出了点问题,让我过去看看。你一个人留在这没问题吧?辛苦了。”
王所安抽抽嘴角,心情瞬间down到低谷,在心中咆哮:有问题有问题绝壁有问题!
但他没咆哮出声。
张恒背上背包拍拍他的肩膀,一股子“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的意思。
王所安目送他出去,然後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内心开始纠结。
顾从见是为了救他腿才被伤到,医生的意思也是将来可能会留下点小问题,所以留下他一个人在病床上自己良心上过意不去。
不过……他找理由推脱,看这个架势他今晚是不会醒了,自己出去,在天亮前回来,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应该不会有问题。
他在心底肯定了自己的答案,拿上背包,临走前又折回来给顾从见掖了掖被角──山里的晚上还是很冷的──一边在心底默念道:“顾导,你可要醒的晚一些,这可是事关你下属我的下半生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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