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出头,郑若尘的老婆来接他回家,见到段彦哲的时候些许埋怨与愧疚并存,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段彦哲先打了个招呼:“嫂子好。”
郑若尘的老婆点个头:“老郑没事吧?”
“大的问题没有,有一点皮外伤。”
郑若尘的老婆这才放了心,眼圈红红:“你说说,我让他少在外面喝点酒,他不听,非得惹出事——”来才她说到一半,突然卡住,看了看段彦哲,觉得自己说的或许欠妥。
段彦哲道:“主要是我的问题,那人是冲着我来的,老郑平白无故受了伤,赖我。”
郑若尘的老婆表情愁苦:“彦哲,你们律师真是高危职业,你们家还都是做这个的,真是辛苦,现在这个世道啊,人人都觉得自己有理,你给辩赢了,对家要找你,你给辩输了,代理人要找你,还是纯做非诉好。”
段彦哲笑着点头:“嫂子,那您和老郑先回,过两天我过来看他。”
送走了郑若尘和他老婆,段彦哲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疲惫,他先蹲在路边抽了一根烟,然后拐进旁边的7-11,买了几串关东煮和一杯咖啡,随便填了填肚子。
他正食不知味地啃着一串花枝丸,电话就响了。
刚接通,段星越的声音就从对面传过来:“听说你的丰功伟绩了,律师打人,还是曾经代理过的案件的对方当事人家属,挺可以。”
那个丸子很有嚼劲,段彦哲嚼得牙疼,压抑了一天的火气一下子全部窜到头顶:“阴阳怪气什么?他他妈的不问青红皂白冲上来就跟我干架,还带着几个人把老郑他们仨全揍了。换你呢?掏出本红皮书给他普法?”
段星越叹了一口气:“你在哪儿呢?晚上廖雪来家里吃饭了。”
分明段星越看不见,但段彦哲还是意识到一点不妥,不由自主地从马路牙子上站起来,不像刚才那样吊儿郎当。
他把纸杯扔进垃圾桶,心里的烦躁没有减轻半点:“来就来呗,说得跟她只认识我似的。”
“哎,人家就爱和你说话,你不回来估计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行了,我知道了。”段彦哲心里咂了一下嘴,挂掉电话,向自己的车走去。
江循到了家门口,强行把校服脱了,搭在右手臂上,制造出一种安稳无事的样子。
张姨打开门,看他十二月天作六月打扮,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你怎么把校服脱了,不冷吗?”
“热。”江循低个头,“我先上楼了。”
“慢着——!”张姨看他鞋都忘记换,直接就想往屋里冲,“我看看你的……哎呦!谁打你了?!”
丁楠的一个拳头可不轻,那痕迹在江循脸上分明,张姨急匆匆地转身,对在客厅看电视的江少安道:“先生,小循受伤了。”
江少安一听,着急忙慌地走过来,把江循截在了门口,仔细在他脸上看着:“怎么回事?”
江循说:“不小心碰的。”
“胡说八道!”江少安拽了一把他的校服,江循立刻闷哼一声。
他的手疼得厉害,那校服落在地板上的瞬间,江少安也看清楚了江循的右手,他猛然睁大眼睛,语气从焦急变为严肃:“谁打你了?”
江循也看他,眼神平静:“没有谁。”
然后他侧身,想从江少安和张姨中间的缝隙挤过去。
江少安搞不懂,怎么跟他沟通就如此费力,急了:“你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好端端的,没有谁,你的手和脸能弄成这样?”
江循转头看他,幽幽道:“你真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你说!我不信你说出个什么惊世骇俗的名字来能让我宁愿装聋作哑!”
“丁楠。”
“……”一瞬间安静至极,江少安像是反应不过来,眉头锁死,眼睛里有几分迷惑和不解,“你俩不是和好了么?”
江循不觉得和好这个词还能套到他和丁楠身上。
他们以前彼此陌生,现在积怨不小,不配谈什么和好,也瞧不起和对方和好。
他轻轻拨开江少安,这次是那样轻而易举:“我先进屋了。”
他打开灯放在座位,转身就倒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
肚子饿的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他充耳不闻,心里有一种无力的恨意,又不知道该恨谁。
过了约莫半小时,江少安端着饭菜走进来,蹑手蹑脚地坐在江循的旁边:“手还疼吗?”
“……”江循没吭声。
江少安有点尴尬,但还是接着问:“你不是说你们今天是模联的活动吗?”
江循突然一骨碌翻起来:“爸爸,你非要跟着丁昊义做这个生意?”
江少安的笑容僵硬了,他抿了抿嘴唇:“这个周五我都要给丁哥钱了,现在突然不做这个生意,不就把他得罪了?”
“……”江循望着他,“所以,他比你儿子重要?”
江少安看江循的眼睛,年轻人特有的黑白分明:“你重要,就是因为你重要,我想我们能过的好一点,才这么忍气吞声。”
“……”
“我知道,你现在觉得我光顾着赚钱,但是如果我花这些时间陪你,以后什么都不能留给你了,你照样要怨我。”
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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