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躬身立着一个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干瘦少年,他的头发很枯也很黄,松垮垮的披散着,他那用粗麻制成的短褂上,点着大大小小的油渍,肩上长搭着一快粗糙的黑布。他正喘着气,略微青涩的脸上显出一种卑微的神态来,他的双手正极为小心的捧着一件黑色直裾深衣,衣料是蓝月国内的潞绸,衣襟和袖口都密密绣着银色的丝线,整件深衣做工很精细,而黑衣上又折叠放着一条黑麻制成的腰带和一双小牛皮制成的黑色马靴。“守关……守关的大人说,让客官您穿上这身衣服,下去……下去见他……”叶暮看着眼前的跑堂正低垂着头,他的两眼局促不安的望着地面,说着有些含糊的话语,这跑堂说话有些口吃,不过叶暮也还听得懂,伸手接过跑堂怀中的衣物,道了声“多谢”后,叶暮便关上房门,换好衣服,用杨柳枝漱了口,用清水洗了把脸后,他就施施然的从低矮的过道间穿过,向大门左侧的会客厅中走了过去。
很奇怪,厅上没有一个人影,偌大的客堂中只坐着一个面阔口方,燕颔虎颈的虬髯大汉,他的年纪看上去约莫三旬左右,行进中的叶暮抬起头来,凝神一望,这虬髯大汉的脸上有种刀刻般的坚毅和无数风沙砺炼后的沧桑,他浓密的头发整齐地束在其头顶的将弁中,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华贵袍服,能够如此打扮,想来他应该就是这玉楼关守关的将领。虬髯大汉的身前,摆着一桌极为丰盛的佳肴,正冒着腾腾的热气,发出诱人的香气来。有些拥挤的桌面上却只摆着两副碗筷,两只晶莹剔透的夜光杯和一壶酒。此刻,那虬髯大汉正不断轻晃着手中晶莹的酒杯,布满血丝的双目死死盯着杯中血红的酒液出神。
叶暮一向是个直接的人,肚子饿,就要吃饭。所以,他正在吃饭,他一直不喜欢喝酒,因为酒能麻痹人的神经,能让人热血沸腾,也会让握剑的手颤抖,所以叶暮一直很清醒,他也必须一直清醒下去。“敝姓赵,表字如龙,本籍渔阳,官拜蓝月从四品城门领。”这将领的声音很低沉,听起来就像是从瓦瓮中发出的一样。叶暮也是一个尊敬人的人,他的处事方式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所以他立马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起身抱拳行礼到:“在下叶暮,楼兰楚阳人氏,幸晤赵大人。”
赵如龙神色不变,左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叶暮也是一个不喜欢穷究礼仪的人,他又坐了下来,端起了饭碗,拿起了筷子,缓缓吃将起来。“据说叶少侠三日前,将楼兰国杀手中的不败传说——白衣十二剑一剑封喉,出手只有一招,想来少侠该是剑术中的高手!他们十二人的伤口三日前我就亲自探查过,致命伤都是在喉咙间,离喉结三分处,伤口宽一寸,深只有三分,伤口的深度刚好是致人死命的程度。这十二道剑伤都很浅、很细,从伤口由左至右向上微斜的走势判断,这些伤口应该都是少侠一招所为!使伤口内的血液凝固在体内而不流出,只在皮肤上留下一点极轻微的划痕,想必少侠你手中的剑应该是把好剑,出剑的速度也一定很快,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杀机也一定很重,时间也一定是在七月二十一日酉时一刻以后,因为那时候沙漠中的凉风会吹过来!”
赵如龙舒服的靠在那张镂空雕花的檀木椅子的靠背上,两只青筋盘错的大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声音低沉而淡漠,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他的两只布满血丝的虎目正炯炯有神的看着眼前平静得有些可怕的少年。叶暮早已放下了碗筷,他吃饭通常不多,只两小碗,此时,他正凝视着赵如龙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神情显得有些严肃。眼前的赵如龙,他的右手看上去比左手大,手背上青筋交错,形成一种奇怪的青黄之色,右手虎口上结着一层极为宽厚的老茧。叶暮心中了然,赵如龙是用刀的,因为只有长期苦练大开大阖刀法的人,才会在虎口上结下如此深厚的老茧。叶暮是用剑的,这从他左手一直紧握着龙泉青剑可以看出,所以叶暮很了解,用刀和用剑两者之间的区别。
叶暮缓缓收回凝视的目光,低下头来,望着握在腰间的长剑,语气平静道:“不知赵大人,此话是什么意思?”。赵如龙又倒了杯酒,一边喝着酒一边缓缓道“杀人,是要偿命的,叶少侠不会不知道吧!”。叶暮淡淡道:“你是来杀我的,你有把握能杀得了我?”。赵如龙将杯中酒喝干,似乎思考了很久才道:“没有把握!”
叶暮道:“那你为什么还来?”
赵如龙道:“因为头上的这顶将弁,食君之禄,忠君之臣!”
叶暮道:“大人身上的袍服这么华贵,花了不少钱吧!”
赵如龙道:“整整十三两纹银,七个月的俸禄!”
叶暮有些疑惑道:“既然这么贵,为什么还要买?”
赵如龙刚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和缓之色,慢慢道:“因为这是我妻子买给我的!”
叶暮道:“你今天穿着它来,是不是认为我们两人之中必定有一人会死!”
赵如龙沧桑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长声大笑道:“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将我身上的这件袍服交回我妻子手上,因为见衣如见人,留个念相也是好的!”
叶暮道:“我不会!”
赵如龙道:“为什么,难道我们不是朋友?”
叶暮道:“不是,因为我没有朋友!”
赵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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