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一开始就给打得轮胎爆掉,熄火了的警车,竟然毫无征兆地如同出柙恶兽,引擎在暴雨中怒嚎着,疯癫愤怒地朝着悬崖下狂飙而去!!
这辆车根本就没有熄火!是副驾驶上的内鬼杀了驾驶座上的司机,一直蛰伏着,等待着,仿佛深陷泥潭,诱得韩今宵上车救人,然后等的就是这一脚油门,丧心病狂的一脚油门,一起跌下万丈悬崖!!!
只是这一脚油门,本来是没有算进吴越的。
但现在就拉着这个条子一起死!!
吴越从来没有这么接近过死亡边缘,他看着车身在骤然间奔向死亡之谷,奔向山崖,被一把抡倒丢在后座上的他大喊起来:“啊!!!”
“啊!!”韩辉也在后面撕心裂肺地惨叫着。
“哈哈哈!!”车前头把方向盘打的像陀螺似的警察癫狂地笑着。
“……”韩今宵双目赤红地沉默着。
“韩哥!!!”车外头的枪声暴怒地响着,无济于事地攻击着车轮,已经太晚了,就算现在把车胎打爆也没有用了,车子已经无法悬崖勒马地往谷下扑去——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韩今宵猛地拉过吴越,就像十渡蹦极的那一次,把吴越整个腰锁在自己有力的臂弯里。
他身子一弓,怒嚎着从轰然倾倒的车厢内跳出来!
这简直是自杀!!
下面就是万丈悬崖,七十度倾的陡坡。
韩今宵死死抱着吴越下落着,粗砾的手指却往崖壁上抓着,抓那些野生的遒劲的草蔓荆藤,凸起的石块土包。
他的五指很快全部是血,他们在不停地往下掉,不停地抓着一切可以抓的东西,那些植物受不住这样的猛烈力道,它们被连根拔起,带着泥土沙石一起掉在两人狼狈不堪的脸上。
吴越猛然回过神来,他也伸出手,也去抓那些藤蔓,凸出的岩石块垒。
手指全部被磨破,他们抓下了大片泥草,这是孤注一掷地逃脱法,粉身碎骨的几率占了百分之八十以上,但如果呆在车里就只有死路一条。
“砰!!”
警车坠入深谷的巨响让韩今宵的心也仿佛砸成了粉碎。吴越看到那个人抓着草木的手经脉暴突着,太阳穴头的青筋也在明显地突突跳动着……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掉韩今宵当时的侧脸,没有人会觉得那是个活人,他仿佛也和那辆警车一起摔下去,摔碎了。
他永远忘不掉韩今宵那时的坚强铁血,然后坚强铁血到一脸破碎的表情。
韩今宵那时候眼睛里没有眼泪,但吴越确定自己看到了远比眼泪沉痛的多的东西……
爆炸声从底下穿过来,不止一声,油箱点燃了二次引爆,硝烟和石油的气息,热浪翻涌,但他们感受不到,崖谷太深了,他们甚至看不到火光。
过了一会儿,才有浓烟逆着大雨,滚滚地腾涌了上来……
下落终于在不断的缓冲和不断地扯坏支撑物后,变得缓慢,最后停住。
头上的青天不远不近,不是不可能再上去的距离,只是谁都不能往下看一眼,看一眼可能就没有意志再爬上去了。
但是吴越想看。吴越低眸的一瞬间,听到韩今宵嘶哑地完全变了的嗓音:“别看。”
“……”吴越不看了。吴越看着上面。
“爬上去。”韩今宵沙哑地说,“你在我上面。”
他让吴越先走,这样就意味着如果吴越不慎脱手或者打滑,他在下面可以有救援的机会。
但吴越一旦脱手或是打滑,韩今宵也极有可能被他带着一起摔下去。
“你——”
“上去!!”
韩今宵语气梗硬,不容置否。
吴越不再说话了,他用全是血的手去试探,去抓旁边一些没有沾过血的植被,一点一点地往上爬着……
这样的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吴越不记得,事后他觉得,在那段漫长到末日的等待里,他的生命仿佛早就被抽空,他只知道麻木地动作着,尽着最大的可能不出任何闪失,因为韩今宵就在下面。
他们有两个人。
他不想死。
跳下来的时候疾速而疯狂,爬上去的时候却漫长而冷静的可怕。
吴越看见距离崖口不远,大约有个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岩石凸起的小崖台,坚硬地支撑在那里。崖台不大,不知是不是常年累月的风力侵蚀,还是炸路修山时的偶人之作,它突兀在那里。相对侧偏的地方。
吴越爬上去,伸手把韩今宵也拉上去。
两只鲜血淋漓的手第一下没有握住,血液太粘滑了,吴越浑不在意地把血糊糊的手在腰侧的衣服上抹一下,又一次抓向韩今宵,两个男人粗糙刚硬的手掌紧紧绞缠在一起,血和着血,指扣着指……
韩今宵也上了那个狭窄的崖台,这里离上头更近,甚至能听到路边上的雨声,还有……
“轰!!”
越野车身在凌乱道路上颠簸的响动让吴越一下子变了脸色。
韩今宵脸色阴鸷:“是武警,你们的人来了……”
可是吴越抬手打断了他:“你别出声。”
韩今宵:“……”
“吴警官,他们能救你上去。”
“那你呢?你怎么办?死了这么多人,死无对证,算在谁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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