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楼
最是人间花好处,杨州城外阑珊楼。
这里有最无暇的白玉雕花成的地砖,最氛芳的椒泥砌成的花墙,最醇厚的美酒,最夺人心魄的美人……这里,是天下男人最向往的天堂,一日千金,换来美梦一场。
头牌云深正坐在琴案前,纤纤十指拨动着最悠扬的曲调。案前金兽吐瑞,青烟随风飘散。我瞅着这幅美景,真真觉得人生美好啊!
云深一曲毕,纤指抚琴:“公子,还不歇息吗?”
我望望窗外,明月正当空:“不急、不急,良辰美景,如斯佳人,怎能轻易辜负?”
云深低低一笑:“公子真会说话,难怪讨得无端喜欢。”
无端与云深一样,乃阑珊楼里另一头牌,两人相斗多年,积怨甚多。我心中一紧,忙端酒揿帘:“我心向来只有云深一人,云深如此说,不怕伤了我的心吗?”
云深接过酒:“公子若是有心,一早便纳了云深,又怎会忍心看云深在这风月之地与旁人周旋。”
他这话并非问句,缓缓道来,像积了许久终于吐出来一般。果然,他饮了酒后,便向我拂了一拂:“云深无状,公子见谅。”
我自是道“无妨”。
正在此时,厢房花门咚咚轻响。我忙将人唤进来,是服侍云深的小厮,捧着一封朱蜡合住的信。
每月十五,落雪山庄都会寄这样一封信给我,简述庄内情形。前几日听得楼下大厅江湖人云:庄主,也是我的义兄,沈年卧病在床,似乎情况不妙。
这种江湖风闻,每月都有那么一两例,有传皇帝悄悄办了魔教之女并把人接入皇宫的,有传钦差大臣办案期间被暗杀的,各种各样,千奇百怪,准头就像瞎子穿针眼,十有九不中。因此听到沈年卧病在床,我也不甚担心,可能只是我那义兄小小风寒了一场,被整日无聊八卦人士口口相传、添油加醋,到了我耳中便成了“卧病在床、命不久矣”。
我将信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
云深问我:“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信上字迹与往日不同,刚遒有力、铁划银勾,正是出自我那小侄子——沈织锦之手。织锦乃义兄独子,自小智慧、毅力异于常人,这一手堪比字贴的好字就是他每日一个时辰练出来的。信上只有简单六个字,却看得我心里拔地一凉——
家父病重,速回。
我将信置于烛上点燃,望着盛开又颓灭的火花,很不厚道地想了一下:沈年老兄你可别死,你死了哪还有我的清闲日子?
我之所以有这样很不厚道的想法,缘自在下其实是个很不愿意干事儿的人。每天小菜四碟、小酒三杯,有美人在侧、高床软枕就是在下最喜欢的小日子。三年前,在下受恩师临终遗愿,缴灭了杨州城外三十里地一处山贼窝,不慎受了点小伤,被也来灭贼的沈年所救。在落雪山庄养了半年,混熟了以后,沈年提出结拜。在下瞧沈年木头木脑,庄中又甚是有钱,一时财迷心窍,便答应下来。
哎!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这回沈年病重,累的可不就是老子?
渡了两个时辰的河,坐了半日的轿,总算到了。一早有门子通风报信,老管家在门口等侯多时,见了我巴巴跑过来:“二爷总算回来了,大伙儿都盼着您啦!”
我将大氅将予小厮:“带我去见庄主。”
沈年就躺在他的屋子里,屋里烧着地龙,暖气蒸得人打瞌睡。床上云被不知铺了几层,又有四个暖炉分别放在上下左右四个角上,我瞧着被中的沈年,依旧冷得打哆嗦。他昏迷着,不知道我来了。
老管家小声地说:“大夫看过了,是练功岔了气,入了魔,恐怕……”
我听着这话,心里已有了底。那半年里见过沈年使刀,一套落雪刀法使得出神入化,恐怕就是神仙也得交出半条性命。可沈年气息之中有三处稍有停滞,似难以后继。像这种秘事,当事人一般自是不愿被人知晓,更别谈提起。所以我也只能将疑问埋在心里,偶一旁敲侧击,都被沈年不悦地挡回,后又见他龙虎精神,也就渐渐放弃了。如今……
我叹了一口气,视线落在跪在床前的沈织锦身上。
两年不见,沈织锦似乎长高了不少,脱去了童年的稚嫩,已很有些少年的英气了。他正扶膝站起,闪开了小厮的搀扶,向我行了大礼:“小叔。”
我连忙扶起他,指尖滑腻的丝绸在这屋里都被熏得暖了:“快起来。”
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小叔的样子还同往日一样。”
不过两年而已,我又是盛年,自然没什么变化。不过还是隐隐欣慰,这人年纪一大,就怕被人说变老。这小子真会讨人喜欢。
嘿,沈年那么个木头木脑的家伙,竟生了这么个乖觉的儿子!
欣慰间,下人都被清出去了。屋子里,瑞香缭绕,我嗅着冲臭的药味儿,不期然受了沈织锦的大礼。他卟咚跪下,连磕三个头,咚咚声把我磕傻了:“家父说过,若有日他遭不测,只有您能委以轩辕,望小叔救救侄子!”
我本想将他扶起,无奈他执意跪着,偏不起来。我恼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何须跪旁人?快起来!你这样是信不过我吗?”
沈织锦一双黝黑的眸子望了我半晌,抬膝起身。许是先前跪太久,起的时候身子偏了一偏,眼看要倒,我伸手扶住他的右臂。
他抓着我的手,力道甚大:“谢谢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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