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说,说不定年幼的萧证一直学不来「专心走路别发愣」,三不五时跌倒的理由,是因为一点小伤口就能换得冬生无比温柔的对待。在还不懂得算计的年龄,萧证便已经靠本能在制造机会,博得更多冬生的关心也说不一定。
——如此看来,小时的我还比现在的我更机灵聪明。
萧证最近时而这么想,人越是长大,便越是想活在过去,而非当下。在当下,回顾的过去也总是愉快而美好的,不带半点阴影。
尤其是那段冬生贴身照顾,日夜不分地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日子,自己从未感到一丝寂寞、烦恼与不方便。
那时候他不必动半根指头,一切有冬生为他打点好。只要他转头,甚至不必他出声,冬生便会立刻来到身边。无论是白昼或黑夜,有个心灵相通的人陪伴着自己,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如今萧证才知道。
可惜,已经迟了、晚了,来不及了。
自己懵懵懂懂、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的代价,就是眼睁睁让爹亲抢走了冬生。
爹不是有许多得力助手了,还抢我唯一的随从去做总管!
——绝食抗议也抢不回他,才落得今日与爹爹共享冬生的田地。
现在爹还要自己挑选一房媳妇儿,命自己成家立业。
一旦自己成了亲,可想而知往后打点他日常起居的事,便成了他媳妇儿的责任,再也没理由让冬生待在他身边了,冬生终究会给爹独占去。
不!不行、不给、不让!
这五年来他不知后悔过几次,自己当初不该轻易让出冬生。
有冬生在,谁需要什么媳妇儿!
在这天底下,财富、名势没什么好在乎的,一切随缘,唯独这件事,萧证绝不再退让!
失态,自己怎会在证的面前,演出此番失态?太丢人现眼了!
仓皇走出「鹰之屋」,邬冬生走到花园无人的一角,扶着墙大口喘息。
——都是那句话惹的祸!
痛痛,吸一吸就不见了。
方才证少爷将这句话挂在嘴上时,冬生以为自己会羞愧到当场死去,也再次地深刻体认到人真的不能走错一步,一旦做错了事,它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你直到天荒地老。
还好当时自己及早发现错误,并向老爷诚实以告,获得了老爷的谅解。有了老爷在背后给他支持,自己才能一路将证少爷蒙在鼓里,未被少爷发现那个秘密。当然,往后这个秘密也绝不可曝光,冬生预备将它一路带到黄土中,跟自己入土为安。
鼓动的心逐渐恢复平稳。
「振作点,邬冬生!」给自己打打气,重拾起众人面前那完美无瑕的总管面具后,冬生离开院子,朝着主屋大宅的书斋走去。萧老爷正等着他送东西过去。
叩、叩!
「老爷,我是冬生。」
「进来。」
这间藏有万卷经书的气派书斋,在萧家大老爷萧炎的眼中,与其说是知识的宝库,不如说是生财的道具。
萧炎能将原本不过是小有家产的萧家,在二十年中翻了好几翻,一跃为天下排名数一数二的首富,靠的就是他点石成金的精准眼光。
他生意的涉猎范围极广,无论矿场、盐田或古董字画买卖、绣房布庄等,几乎各行各业能赚到银子的,都可以看到他萧家的影子。
可想而知,要经营管理这样庞大的家产,要投入多可观的精力?但萧炎不但游刃有余,还讨了三房媳妇儿,生下三女两男——据说外头养着、未过门的花魁名妓还有好几个。
他除了有天生过人的充沛精力,更有两种必胜法宝:「知人善用」的独到眼光,以及「拔擢人才」不遗余力。
普通大户商家了不起三、五名账房在管帐,就怕人多手杂,给账房内神通外鬼的机会。但萧炎不仅在各店铺内设一账房,还另设一个直属于他底下,负责整理从天下各地送回的账本、帐务的总账房,里面约有十人,各自有管辖的店铺。萧炎只需稽核他们整理出来的帐务与店内账房的数字,便可一手掌握萧家里里外外金银流通的状况。
「这是最新一期的《七星卦》,老爷。」
冬生走到了萧炎面前,才将藏于袖中的书卷掏出,交给他。
「嗯,辛苦你了。」
不过是区区一本卦书,还劳驾总管去买,全是因为萧炎不希望让外人知道,自己迷信这类玩意儿。
其实他原本也不是迷信之人,翻阅这些书,纯粹只是出于好奇。翻阅过了世间流通的各种版本卦书,里面多是对错各半,偶有胡写一通、预言全部失准的。直到三、五年前,他翻到的这本「罡言堂」所出的《七星卦》为止,他都还认定什么观星、卜卦的玩意儿是旁门左道,不值一文。
「今儿个买的人也很多吗?」
「是,比起上回又多了不少人,一开张就快抢光了。可能是写得准确,口耳相传之下,累积了不少买气。」
一咋舌。好东西就是这样,守不住。萧炎早在这玩意儿上头看到商机,偏偏那「罡言堂」的老板,说好说歹就是不肯让出此门生意——若是他肯让,萧炎保证会让这卦书畅销天下,替他们两人赚进金山银山。
只能说,有些人就是顽固,就是笨得将金银珠宝往外推!萧炎翻看了下,他并不在意预测吉凶的卜卦文,他想看的只有一样东西。
「喔?接下来两个月气候会异常炎热呀?」
萧炎抬起头,征询着冬生的意见。「你觉得该怎么活用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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