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住他的人也是道观弟子的打扮,却已蓬头垢面,脸上身上沾了不少血迹,也不知是趴在哪个死人堆里侥幸逃过一劫的。那人看了看他的衣着打扮,压低声音,惊道:“你是中国人?!”
年轻人伸出手指推开他的剑,跨过门槛进了殿中,“是。”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那弟子跟在他的身后,满脸焦急道,“你知道这里多危险吗?看你的样子不是本地人,你快些走吧!小鬼子肯定还会回来,被他们发现就惨了!”
“那你呢,你为何不走?”
“我……”弟子一时语塞,而后一震手里的剑,愤然道,“我不走!我的师父师兄都被他们杀了!我生是这里的人,死也要做这里的鬼!不拼尽最后一滴血,我誓不为中国人!”
年轻人背对着他,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是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丝毫起伏,“没有用的。你只有一个人,你手里的剑没开刃,面对他们的刺刀,你只有送死的份。”
“那我也不会逃走!”
“是么。”年轻人不再跟他谈论这些,又往前走了几步,“我来找一件东西。”
弟子跟上他,走到已经被劈碎一半的祖师爷雕像前,“找什么东西?”
“已经……被毁了吗……”年轻人神色黯淡地看着那块已经缺损的汉白玉,伸出手去,十分怜惜地在玉面上抚摸,落在那雕画了玉兔的地方,感觉到一丝丝灵气,在指尖流动。
“玉兔窜竹林?你就是来找它的吗?”
他没有理会那弟子,只对那玉低声道:“跟我走吧。”
“再留在此处,你真的会烟消云散的。”
那灵气在他指尖绕了绕,犹豫着,并没有立刻跟上来。
玉兔,为什么不肯走呢。
两年之前他就来警告过它,可它的回答,和现在他身边那个道观弟子,如出一辙。
即便身消命陨,也要死守在此,死守……自己的信仰。
“玉兔,跟我走吧,我会一直陪着你,让你看到……我们的国家,胜利的那一天。”
灵气在他的指尖凝聚着,停留着,过了许久,终于缓缓游走到了他的掌中,他转了转腕上的玉镯,“进来吧,供你暂时躲避。”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那小道士惊诧地打量着他,“你为什么……要和一块玉交流?玉兔真的还在这玉里面吗?”
年轻人张了张口,似乎要回答,却突然眉头一皱,看向门口。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日语,中间还夹杂着几句汉话。
“是鬼子!他们又来了!”小道士咬牙切齿,握紧了手中的剑,“你快带着玉兔走,我去引开他们!”
他的手在抖,可他的语气、他的步伐,却没有丝毫犹豫。
“快走啊!”
年轻人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推开窗子,一条腿已经跨上了窗框。
“狗`娘养的小鬼子,下地狱去吧!”
道士奋力挥动手中的剑,朝着那刚进入殿门的几个日本兵猛地劈砍而去。
可一把未开刃的剑,又怎么敌得过锋利的刺刀呢。
鲜血,再一次喷溅在道观的大殿里。
年轻人闭了闭眼,没有回头,没有去看,却也没有阻止。
他救不回他,他的寿数,便止于此了。
死在日军刺刀下的亡魂,又何止千万呢。
“真他娘的晦气!”那几个日本兵中突然冲出了一个,他穿着日军的衣服,模样却明显是个中国人。他把脚狠狠踩在小道士的尸体上,用刺刀拨了拨他,啐道,“臭道士,身上什么都没有!真没想到这破观里还有活人……几位爷,真不好意思,让你们受惊了。”
为首的日本兵哼了一声,推开他,低声说了几句日语,朝着雕像的方向指了指,另外一个便要上前,日军打扮的汉人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抓住他的手臂拦住他,道:“不敢劳动几位,小的去,小的去就行!”
他说着提起刺刀,朝着已经破损的白玉走去,一边扬起刀一边喊道:“这些东西,早该砸……啊?!”
一只手,擒住了他的手腕。
白玉一般的手指,纤尘不染,在这战火纷扰的世间,宛若出世清莲。
——原本已经半身跨出窗外的年轻人,已然收回了脚,回转身,挡在了日本兵面前。
他的眼里,是憎恶。
“汉奸。”
他说。
“你你你!你、你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你、你是什么人?!”
汉奸似乎被这凭空出现的人吓到了,竟是手也抖起来,握着刺枪的手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那禁锢。
几个日本兵也冲了上来,用日语喝骂了几声,锋利的刺刀向他挥砍而来。
年轻人冷笑一声,抬手,用手掌接住了那锋锐的刀刃。
刀刃割进他的皮肉,却没有一丝血流出。
日本兵被这情景骇到,一时间忘了动作,而那汉奸更是吓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年轻人放开刀刃,在那刀尖轻轻一弹,对方却像是被大力席卷,竟被震得瞬间刺刀脱手。
他夺过汉奸的刺刀,将刀尖朝向了那几个日本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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