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本王什么?”
慕容离眼神认真,难得耐心地解释道:“我需要找个容身之所,我需要权力、财力,所以才选中了天权国,选中了王上。”
执明急得上前直接拽住慕容离的衣袖:“本王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只要本王有的东西,阿离想要什么都可以!”话语恳切,还特意加重了“都”字。
可见他心里的确是此想法,并无作伪。
慕容离抬眼凝视着他,轻声说:“王上不好奇,为什么这四国之中,我偏偏挑中天权,挑中王上吗?”
执明理所当然地回答:“难道不是因为,本王不似其他三国君主,满脑子算计。阿离是脱尘出俗之人,本王最想过的,就是阿离现在过的日子。因为本王不能得偿所愿,所以希望阿离能随心所欲。”
慕容离像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有一刹那,他眼中闪过某种奇异的光亮,却转瞬寂灭。
那一瞬间,几乎成为前尘的往事又浮现出来——无忧无虑的年少岁月,家人挚友在侧,百姓安康,江山平和。
那时候,真是过得,脱尘出俗一般。
可惜一场鲜红的屠戮降临了,旦夕之间,天翻地覆。
王城楼阁化为断壁残垣,青山碧树依旧,昔日繁华不复。
慕容离再开口时,仍然是如常的平静:“可惜,王上看错了。我天生就是个俗不可耐的人,不过是仰仗了王上这些喜好罢了。”
执明简直要疯了,他已经一点都看不透眼前之人的心思,只能气急败坏的看着他,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阿离,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本王统统都给你!”
统统?
慕容离在心里重复了几遍这两个字,终于又道:“王上,你想做一个比啟昆帝还要强大的帝王吗,做这天下共主吗?”
执明闻言一愣,而后犹豫道:“本王……不想。做那天下共主有何好,看不顺眼的人,看不顺眼的事,还是看不顺眼。现在本王坐拥这小国,与百姓同乐,有什么不好?”
慕容离暗暗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是为此而感到庆幸,还是感到遗憾,细究起来,只能说,意料之中罢了。
这样也好,天权国无波无澜的日子,王宫里平平静静的生活,还有此人豁达通透的处世态度,都这么继续下去吧——也很好。
只是注定不能与共了。
“所以,王上给不了我想要的。”
执明万分不解:“以阿离的谪仙之姿,应该是以琴棋书画为主,本王能给你一世的富足安乐,难道不好吗?”
在他看来,以慕容离品性,合该享有世间最安宁的日子,在一片太平里抚琴弄箫,逍遥一生才好。
然而事实就是不遂他的愿。
慕容离心知诀别已成定局,索性不再拖沓,直接道:“好,很好,可惜,我不喜欢。我此次回来,就是向你道别的。”
执明闻言一惊:“道别?你去哪里?”
这个问题很有力道,慕容离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遖宿。”
一字一顿,像是重逾千钧。
这下执明可真是惊呆了,他怔怔地望着慕容离:“遖宿?你不是刚送钱粮给那三国,同御遖宿吗?”
“那又如何?遖宿王,是当今天下最为强大的王,去了遖宿,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执明仍然怔怔的,又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阿离,你到底想要什么?”
慕容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许因为这是最后一眼,带着诀别的意味。所以在他一贯的冷冽中,竟然透着一丝奇特的脉脉温情:“王上,哪日你想要这天下了,我便告诉王上,我想要什么。”
说完,他紧了紧身上的玄色斗篷,手执玉箫,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留下执明无措地立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容离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却再也不能出言挽留。
心里知道,留不住。
这场离别来得猝不及防,天权国这位玩世不恭的君王几乎是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无能为力。
他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眼里浮现出一抹令人无法不动容的悲哀。
某种原本根深蒂固的信念,却在此时悄然破裂,逐渐走向崩塌。
天下……吗?
有了天下,我就能留住你吗?
素履之往
执明在向煦台站了很久,一直到夕阳西下,日光化作艳烈的红色,铺满整个视野。
他走到栏杆旁边,看着地上的羽琼花,突然感到这座楼阁怎么这么大,大到空旷得让人惶恐的地步。
花事犹盛,物是人非。
夕照如血,把他身后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地上,营造出形单影只的寂寥。
“阿离……”执明喃喃道,“当年瑶光王城的羽琼花,是不是开得更好看些?”
可惜再没有人来回答他。
那个有着谪仙之姿的人,终究不能在羽琼花丛里一箫一酒,赏花对月地逍遥恣意此生。
离开向煦台的时候,守门的宫人恭恭敬敬地问执明:“王上,慕容大人又出远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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