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挽留,他便大跨步地离开;路过吴晨时还抓了一把他的头毛,而后嫌弃地在肩头擦了擦:“哎哟,都湿透了。”
吴晨一不留神,被他噗通一声摁坐到地上。茫然间,周竟走过来,向他伸出手。吴晨装作没看见,吃力地爬起来,转到沙发后头,嘴里喃喃道,哎,好脏,我记得带了好多纸巾过来的,放到哪里了呢。
一副想要找上一辈子的模样。
然后就听到周竟在身后说:“我这里有。”
躲不掉,他只能转身。手腕被周竟捉住,对方拿着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面巾纸,一下一下,仔细替他擦着手上的灰。
周竟的手同他的人一样,坚硬,固执,温暖。手心里的汗越冒越多,吴晨觉得身上就要冒烟。
咬咬牙,他猛地收回手,背到身后。
只留下周竟的胳膊还悬在空中。
半晌,周竟突然笑起来:“吴晨。”
又是这种避也避不开的,被直呼姓名。
吴晨看着自己的脚尖。
“对于不喜欢的事无条件地接受,对于善意却一再推拒。”周竟顿住。
——他一定会问“为什么”,一定会说“你怎么会成为这样的人”。吴晨想。
但周竟只说:
“这样不好,得改。”
第13章
单方面僵持了一小会儿,周竟坐下,一只手肘搭在沙发背上,问:“在想什么?”
吴晨两只脚尖在地上搓,扬起一小捧一小捧的灰。“在想周竟这个人真烦,一点都不自觉,为什么还不走,对吗?”
“不是!”
听到周竟这样说,吴晨猛地抬头,发丝上甩出的汗珠有好几颗溅落在对方手上。周竟声音带笑:“这么热,你要去洗个澡再出去吃饭吗?”
呆住,吴晨瞟瞟一直关着门的洗手间,蓦地脸色发白,摇头道:“不洗……”怕周竟觉得奇怪,他使劲嗅了嗅空气:“我、我不臭,真的……”
“嗯,是不臭。”
周竟静静看了他几秒,附和道。
吃饭前,两人去了隔壁楼一趟。周竟买的是边户,三居室,面积比吴晨租的那间大了一半有余。里头有几个工人正拿着设计图丈量尺寸,边上堆满了施工材料。吴晨“啊”了一声,很快便释然,他早就领会到周竟办事的效率,不该惊讶的。“我哥家里有一家装修公司,很方便。”周竟解释说,“对了,等等我要跟他谈事情,你介意他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吴晨当然是摇头。
周竟只跟他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便带他下楼。出楼道时,他开口问道,我家在几栋几楼?
“9栋2206……?”
“不错,记住就好。”
吴晨尚且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只觉得时间难熬,哪里听得进他的夸奖。坐车途中,他接到妈妈的电话,果不其然,是来询问他搬家的事。这款苹果手机不知怎么回事,即使不开免提,听筒里的声音都大到足够让旁人听清。吴晨一再说等会儿给她回过去,她偏不听,说着说着便急了,连声问他是不是出了事,是不是从前那个人又来找他的麻烦。吴晨倒不怨她的执着,只怪自己果然又做错了决定。一开始他没告诉妈妈搬家,就是怕她多想;虽然想到过她从别人口中得知会更担心,但他早习惯于这样做事,没有办法。他说妈,没事,我真的没事,你小声些。可再小声,他也知道周竟能听到。好在妈妈听了他的保证便不再追问,嘱咐两句便挂了。她还算幸运,几年前同调来单位的一位离异男人谈起恋爱,虽然没有领证,但对方对她实在不错。她仿佛找到了依傍,迅速投身到感情中去。她也怕,也懦弱,多年前知道儿子是同性恋时不打不骂,只看着吴晨默默地落泪。她从不多问,不问为什么,不问能不能改,因为即使问清楚了,她也不知能怎么办。吴晨自杀出院后,她虽然更担忧,但一直绝口不提这件事,好像不再说,它就没有存在过。吴晨小时候尚不能理解她,现在却懂了:像他和妈妈这样两个人,又怎么能谈得上互相安慰。
急于找话说,他便问周竟,要去哪里吃饭。周竟答说去城西那边吃烧烤。吴晨有些纳闷,秋城夏天的烧烤多是下午开门,这个点几乎没有营业的。不过到了地方,他才发现,自己实在低估了聂哥的神通广大。
车停在一个大院门口,看招牌,这里是家大排档美食城。走进里头,四周都是大门紧闭的商家,唯有一家开着门,聂哥和一个男人一起坐在门外的圆桌边。他一只脚搭在膝盖上,正看着手机,看上去好像很无聊;边上的男人很高,裸着上身,露出一身漂亮的肌肉,见到周竟时冲他点了点头。他气势极盛,一双眼凌厉得让吴晨不敢同他对视。坐下后,吴晨才瑟瑟缩缩看清店里有位大叔和一个姑娘,正系着围裙在架子上做烧烤,肉在无烟炭的熏烤下滋滋作响,香味扑鼻。聂哥哼了一声,拿着圆桌上揉成一团、看起来像是件t恤的东西擦了擦桌子,说,阿竟,再等会儿,马上就能吃了。
周竟则和男人打招呼:“六哥,这是我朋友吴晨。”
六哥,这名字听起来就有些不妙。吴晨小心揣测着对方的身份,目光不由自主在他左胸口上一片叶子状的纹身上打转。聂哥不开心,猛地拍桌:“妈的,眼睛给老子放老实点!”
吴晨被吓得一怔。六哥则慢悠悠地说:“是你要把我衣服当抹布的。”
“日了狗了,”聂哥气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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