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长乐,何以长乐?”尔朱荣跟着和唱了一遍,而后又缓缓说道,“高敖曹,你与至尊素有交情,想必你对至尊其人也是颇有了解吧?”
“你想说什么?”
“他喜欢男人,你知道吗?”言至于此,尔朱荣忽又携回那副放浪形骸,“而且,他很会伺候人。”
“你……!”
“你也试过么?”
“你!!”高敖曹勃然大怒,怒瞠着腥红双眼,他奋尽全力扑向尔朱荣,“我操你妈!!”他的神情狰狞叱诧,怒吼直冲天际,“我要杀了你!!”
而此刻的尔朱荣确是一脸漠然。只见他坐回于胡床之上,紧握着马鞭,他仔细聆听着那潜藏于恣意盛怒之下的清脆声响,咳咚、咳咚——
它发源于忿恨,承载于暴怒,尔朱荣却只觉得它滑稽。
第二十六章,掘墓
洛阳·明光殿。仔细端视着地图,只见元子攸俯首蹙眉,自顾琐碎念道,“葛荣已攻克沧州,逼近邺城。”说着,手执朱笔便画下一圈,“邢杲率流民十万余户反于青州之北海。”元子攸又画下一笔,“刘举聚众反于濮阳。”,“万俟丑奴占据平凉。”,“曹义宗包围荆州。”,“王弁率兵侵犯徐州。”,“泰山太守羊侃投梁。”……
话毕搁笔,但见那地图殷红满布、淋漓如血,他不由又冷笑道,“普天之大,竟无几寸魏土。”
而后,便是长久的颔首缄默。
“陛下?”良久,一旁的元天穆不禁轻声唤道,“陛下,你在想些什么?”
“朕欲亲驭六戎,扫平燕代祸乱。”元子攸缓缓答道,“以太原王尔朱荣为左军,统兵十万,爱卿为前军,统兵八万,司徒公杨椿为右军,统兵十万,司徒公穆绍为后军,统兵八万。”说着,他望向元天穆,轻轻勾起嘴角,却教人看得出很是勉强,“天穆,这样可好?”
元天穆低头思索片刻,而后郑重答道,“陛下,如此倾巢而出,若是伪梁来袭,我等该当何如?况且……我们并没有这么多兵力。”
元子攸听罢却低头浅笑道,“昔太武践祚,先削迹北蠕,遂得以廓定四表。”复而举眸,视线只绕过元天穆,直望向他身后的元彧说道,“临淮王,拟诏吧,然后派人送去晋阳,给太原王。”说罢,他便起身,“朕累了,想睡觉。二位先告退吧。”
“陛下!此事……”
“遵命。”元彧踱步上前,他悄悄挈了挈元天穆的衣袖,“臣等告退。”元天穆会意后亦不再进言,只一同行礼告退。待二人出殿以后,元天穆才问道,“临淮王,方才你为何要拦阻我?”
“至尊心意已定,”元彧笑道,“上党王何苦徒劳口舌?”
“即为人臣,理当直谏。”元天穆却摇摇头,“无论天子纳谏与否,皆是天穆本份,何来徒劳之说?”随即便抚袖转身欲再登殿,却又被身后的元彧拉住了衣袖。
“临淮王,你……”元天穆蹙眉转身,但见方才还携着惬意浅笑的元彧,此时只满脸肃然。
“文若方才失言,请上党王见谅。”元彧恭敬的行了个礼,“只是,此事我另有拙见……不知上党王是否愿意听文若一言?”
“但说无妨,天穆愿洗耳恭听。”
“此处不甚方便。”元彧携上元天穆的袖管,“还劳上党王随文若移驾家宅。”他软软地微笑着,重睑尾端微微下垂,背光倒映,他看起来霞彩流光,宛若仙子。
法云寺北·淮临王元彧宅。青松绕园,连枝交映,烟花露草,或倾或倒。中有美池,碧波荡漾,玉叶金茎,散满阶坪。元天穆活了三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斯这般妙隅仙境,不由啧啧称叹,流连忘疲。和煦阳光自林影斑驳洒落而下,照应在元天穆的脸庞,他原本略显寡淡的美貌竟随之熠熠生辉,元彧见之,不由凝目而视。眼乃心窗,但见元天穆的眸色如斯温驯,元彧心中不禁略过一丝疑问,一缕酸涩……
“至三元肇庆,洛中子弟皆至,宾客晨食南馆,夜游后园,僚寀成群,俊民满席。”元彧忽然说道。言罢,他又接着轻叹道,“不过……那都是以前了。”
元天穆心扉猛然一颤,强颜浅笑,而后便久久不再发一语。
第二十七章,爆发
洛阳·嘉福殿。“然后呢,他还说了什么?”元子攸问道。他将声音收压,如同冰冷金属,又将它们丢掷于地,回声传递在昏暗宫闱,令人不由毛骨悚然。元彧缓缓抬头,只见元子攸正披头散发踱步行散,半敞着衣襟,一大片皎洁皮肤曝露于外,而他的脸色亦是煞白,他看起来好像幽灵野鬼。
“然后……”元彧咽了口唾沫,“我俩又随意聊了些杂事,未见他再谈进谏之事。”
“那诏书已差人送去晋阳了吧?”
“是。”
“好极了。”元子攸冷笑道,轻瞥了眼长跪于地的元彧,“你可以走了。”他又说道。随即,元子攸便转身走入内堂。望着他的消瘦背影,元彧不禁深呼一口气,莫名勇气涌上心稍,自喉间涌溢而出——
“长乐……”
元子攸忽而驻步。
杂乱的呼吸伴随律动心跳充斥着元彧的耳膜,噗通、噗通——
“你刚才叫我什么?”
“陛下……”
“不对。”元子攸倏尔回身,缓步逼向元彧,“你叫我长乐。”
“臣……”元彧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之间,只被元子攸揪住衣襟,一把拉到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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