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应该是在汝水县境内?”宗赫一边四下里张望一下,一边将皇帝抱起来重又背负在自己身上,向着仲麟道:“宣奉,我们赶紧去最近的官衙,先把伤治好,再寻失散的侍卫们。”
“万万不可……”褚云重头垂在少年的肩上,虚弱的声音细不可闻。
宗赫听出他话中深意,心头一撼,抬头向谢仲麟凝眸望去,宣奉却也缓慢而又坚定的摇了摇头:“陛下白龙鱼服,又遭此不测之事,你我还是小心为上,先找处隐密的地方安身,再慢慢商议。”
暮色降临之前,两人终于在这荒郊老林丛山深处找到一处洞穴。洞口有两株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木,从那树干的粗细来看,怕是有了百年之龄。古树的枝桠上还缠着如碧玉瀑布般的青藤蔓萝,似二道垂帘般恰到好处的掩住了洞穴的入口。
谢仲麟随身带着的一小瓶伤药在水中时侥幸未被冲走,便将褚云重抱入山洞内先帮他上药。宗赫则趁着太阳还未落山,在林子里拾了一些干草枯枝,又捉了一只野兔,便在洞口处升起一堆火来。
“今晚便在这山洞暂住一夜,明儿我们还是得另想法子。”若是宗赫一个人,他在这荒山野岭的便是十天半个月也住得,只是虑及谢仲麟与褚云重都是富贵出身,哪能受得了这般苦,何况身上还都带着伤。
思及此处,宗赫又瞅着谢仲麟问道:“宣奉,刚才在瀑布那儿问你,你可还没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弄得这样狼狈!便是微服出巡,难道各处不预先布好关防?”
“这事不怪仲麟,是我……”褚云重扶着谢仲麟的肩半倚着坐了起来,一窜一窜的火苗照得他的脸庞忽明忽暗,而他的眼神亦在这幽暗中晦涩难辨。
“褚云重,你知道是谁下的手?”这次随皇帝出巡,他刻意改变既定路线谢仲麟便觉得他有些古怪,此刻见他欲言又止,更觉不爽。难道真是梁王?但凭他经年对梁王的观察,倒感觉梁王并非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你们不必猜疑,我心中有数。”
见褚云重依旧是话只说一半,谢仲麟更是着恼,冷哼一声道:“心中有数还差点送了命,你要心中没数那我还不早就陪你升天了!到这时分,褚云重你还只管什么事都埋在心里?别把我和宗赫当作傻子糊弄!”
凌越之事,一直以来都是褚云重心底最大的秘密,只因他的存在,还牵扯着凌铮多年前只手遮天的一桩欺君大事,因此,便是最亲密无间的宗赫,青梅竹马的谢仲麟,也对此事毫不知情。此刻皇帝便是想说,亦不知从何说起。
许久,山洞内一片沉默,只有少年正在照顾的那火堆发出轻微的“哔卟”声响。褚云重倚坐在干草堆上,神色有几分黯淡颓然,良久,方暗哑着声音道:“夜还长,我便给你们俩讲个故事吧。”
这时辰谁有闲情听你讲故事!谢仲麟正要出语讥他,回眸瞧皇帝此刻的神色竟是无比的凝重,心中不由得一动,便也冷静了下来。
“从前,有一位侍郎自大选之日起便历尽波折,但他靠着自己的坚忍与聪慧终于成为后阁最受皇帝宠爱的人。待他有了侍君的名份之后,还没有子孙后代的皇帝便立宝册让他养育皇子。择吉日之后,便是落精、结胎、授子,一切程序皆按宫中旧例,做的是异姓双子之胎。然而,等一对龙子出生并在宗庙落发验血之后,却出了小小意外……”
宗赫心口突得一跳,自他进后阁以来,一样波折不断,只是他年纪轻品阶低尚轮不着养育皇子之事,因此他遇上的事虽多却还没在这上头受过挫。但他亦知皇帝不会无端说这故事,便忙问道:“既是孩子都好好儿的生出来了,那还能有什么意外?”
烧得渐旺的火堆舔着赤红色的火焰,坐在火堆旁的皇帝像是一尊石化了的雕像一动不动,黑曜石般的眼睛却似与这火光融为一色,光芒流转的异常深幽。
良久,才听他缓缓的道:“按旧例,两个孩子本该一个赐皇姓,另一个随那侍君的姓氏。但谁也不知授胎时出了什么意外,只是宗庙仪式之后,皇帝却给两位婴儿都赐了皇姓。”
谢仲麟正用木柴拨着火堆烘烤着衣裳,听到这儿手臂不由得一僵,忙抬头看向皇帝,褚云重却目不斜视,从从容容的继续讲他那“故事”。
“那位侍君三代单传,他原一心期盼着能有子嗣延续家族血脉,皇帝的这道圣旨对他的打击,不亚于当头霹雳。当时宫中正有流言传他与一位王爷有私情,传得甚嚣尘上,于是,这位侍君便认定这是皇帝对他的故意惩戒。那时,这位侍君心里真是怨极了皇帝,既怨皇帝对他的不信任,又怨皇帝生生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儿子。”
正在火堆旁烤着兔子的宗赫听到此处,真是感同身受,便插嘴道:“那位皇帝这么做,可真是不应该,他既宠爱那位侍君,为何不信任他?若真的因为流言便褫夺了侍君一子,难怪那侍君心生怨望。”
此刻谢仲麟已隐约猜到皇帝所讲故事里的这位侍君是谁,见宗赫口无遮拦对先帝有不敬之言,他忙在一旁将少年的手臂一拉,低语道:“听便听着,少多嘴!”
“你拉我作甚!这种事要落你头上,你不生气?!”谢仲麟力大,宗赫的胳膊被他攥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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