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骊槛来来去去的,便只有在座各位侍郎的侍从和小夷奴们,追查曼陀罗果,便要着落在你们几位的身上。本君且问你们,自入了后阁,谁曾去御药局领过此物?”
晏南山不禁暗道一声:要糟。这季莲生平日说话甚是和气,待人又温柔,脸上亦从不动颜色,今日突然发难,才知此人心机手段非同一般。这曼陀罗果他不知别的宫阁是否领过,但澹月阁却是有的,全因傅川月初的时候有些咳喘,配的药中恰恰含有此味。
难不成……晏南山一时心乱如麻,慌忙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傅川望去,只见傅川正有些茫然的看向自己,似犹豫着想要站起身来。晏南山忙下死力按住傅川搁在椅上的手,用旁人不易察觉的速度缓缓向他摇了摇头。
诺大的厅堂谁都不曾说话,八位侍郎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有的从容,有的好奇,有的神闲气定,有的不动声色。单单只有傅川,本因咳嗽而泛着红潮的脸庞,渐渐有些泛白。
屋里头静得如同脱离了尘世,外头的雨却已越下越大,渐成倾盆之势,连珠似的雨水刷刷的打在窗上,急急如细鼓绵密,叫人听得意乱心烦。
时辰一分一秒过去,傅川心中只觉无比煎熬,几次想要说话,手都被晏南山死死压着。他心中自然也知道若是说了出来,事情必有不妥,但若不说,却又仿佛做贼心虚。其实他与宗赫交好,后阁人人皆知,其他人多多少少还有些嫉妒宗赫的理由,但他既是宗赫朋友,又也得着皇帝几分宠爱,怎么可能会有害宗赫之心?
过了良久,方听季莲生又悠悠的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傅中令,你说是不是?”说罢,便将冰冷如霜的眼神向着傅川横扫了过来。
晏南山与傅川心中俱是突得一跳,几要乱了方寸。究竟还是晏南山沉得住气,知道季莲生必是查过御药房记录,这事不可再瞒,便拉着傅川站起身来,深深一躬道:“还请侍君见谅,澹月阁虽有曼陀罗,但是为傅中令配咳喘之药所用。中令与宗侍御素来交好,绝无害人之心,我敢以性命担保。”
季莲生冷笑一声:“若是刚才坦承了,只怕我还信你几分,如今被本君查出来,才勉为其难的认了,却是难说了。”说罢,又厉声向傅川道:“傅中令,你是如何谋害宗侍御,还不如实招来!”
“我没有!”傅川无端被冤,心中一急,愈是慌乱无措。只是这无中生有之事,却叫他怎生分辨,一时竟是张口结舌,说不出驳斥的话来。
“不是你,那便是同在澹月阁的晏侍御了。”季莲生如猫戏老鼠般,好整以暇的望着眼前的二个人,眼中露出讥笑的神情。
其他侍郎纵然有同情傅晏二人的,此时又谁肯多言,撇清了自己还来不及,又谁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去违逆季承乾的权势。
只有谢仲麟实在看不过去,在旁揶揄道:“季承乾,你如今可落得只能欺负小孩子的地步了?强加于人的事,你倒还真是乐此不疲啊!傅中令既是为了治病才配得药方,太医院也必是有记档的,岂能凭澹月阁有这味曼陀罗,便将罪名强按在傅、晏两人头上?要害人还会这么明目张胆?若谁差遣一个小夷奴往宫外药房里将曼陀罗买了来,做了这事,你能知道?”
季莲生气得剑眉倒垂,恼羞成怒地道:“如今本君才是后阁主事,宣奉若有不满,自可向陛下进言。来人——”
季莲生身边的大侍从邓升一早带着金昭体元殿的一帮侍从候在门外,这时便应声进来,躬身道:“小的在,侍君有何吩咐?”
“先将傅中令羁押在不游阁,待事情查明之后,再做处置。”
“遵!”邓升应罢,便来到傅川身前,皮笑肉不笑的道:“傅中令请了,暂在不游阁宽住二日,侍郎是侍奉过圣上的人,想来陛下必定会有恩旨的。”
傅川这时已强自镇定下来,便悄悄的将皇帝给自己的那声玉牌自从怀中摸了出来,暗暗塞到晏南山手中,又道:“南山哥哥你莫担心我,你我都没做过这事,陛下定会还我清白。”
见傅川神色惨然,便是好脾气如晏南山心中亦涌起无名孽火,正等拉住他再与季莲生分辩几句,旁边暴雪阁的伊藤秀贤却轻轻拽住他的衣袖。
“难道南山也想同去不游阁么?且留青山在……”少年低低数语,让晏南山即刻又冷静了下来。的确,此时此刻,若自己一味与季莲生哓哓不休,不仅于事无宜,更是将自己也置于危险之地,要是同被关去不游阁,后头的事更是有口难言。
经历了这一场风波,目送傅川被带走,众侍郎亦不想多留,纷纷告辞离去。待得厅堂内只剩自己与谢仲麟两人,季莲生便将轮椅摇前一些,对他冷冷一笑道:“宣奉今日倒是改了脾性,想那傅中令也是得圣宠之人,他犯了事,你心里不是正该快心遂意?怎地竟还会为他出头说话,倒叫本君刮目相看。”
“我不过是可怜你,哪怕费尽心思,依旧还是个残废。”说罢,谢仲麟嫌恶的瞥了他一眼,提着鞭子便扬长而去。
空荡荡的厅堂,便只留下季莲生一人。他怒不可遏地将双手一撑轮椅,心有不甘的强迫自己站起身来,只是那羸弱的双腿却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向前滚倒在这冰冷的地砖上。
“起来!你个废物,你给我起来起来……”双手死死抠着砖缝,季莲生的眼角滚下一滴苦涩的泪,嘶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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