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奉天从上至下的抽屉一一来开来看,又去翻了衣柜纸箱,连床底下都伸胳膊进去扫了一圈儿,没找到;又顺手打开了柜子里放着的一方小化妆箱,里面的瓶罐毛刷,也全没了。倒是郑斯琦送的那盒线香还在,还在悠悠然然地香。
“莫要找咯。”林双玉提这个满当当的洗衣盆子,站在门外,“腌臜玩意儿!”
话了还满含讥讽地哼了一嗓,特意笑给乔奉天听似的。
确乎又和初三那年一样,乔奉天再一次体会到了被人剥光了的无所适从与焦郁。他一时有点儿不大敢回头看林双玉此刻的神情,又仿佛被人踏入了最最隐秘的私人领域而感到尤其的愤怒委屈。
“您给我放哪儿了,还给我先,我都有用的。”
“有什么用?”
乔奉天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膝盖,“说了您也不清楚。”
“用?怎么用?腌臜东西净拿来干腌臜的事儿!搁家里也不怕得病!”林双玉往前迈了两步。
乔奉天皱眉,吸了口气,“那是我吃饭的家伙。”
“你靠什么吃饭的?你靠屁股吃饭的?你靠捅腚眼子吃饭的?你靠弄这些不三不四的下九流的玩意儿吃饭的?啊?”
林双玉的嗓音骤然拔高,话语也咄咄逼人的锋锐起来。
“我说的不是那个。”
“你说的哪个?”林双玉眯了下眼睛上下看他,“你最下面抽屉里放的那个?我呸!什么腌臜东西我说出来都嫌恶心!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变了,我以为你改了,我以为你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我以为你该是个正正经经的人了!你呢?你是么?!”
林双玉辅助情绪似的,偏头极夸张地啐了一口。看的乔奉天心里像不由分说地被填进去一团絮,虽不感觉沉甸甸的坠胀,但又确实横亘在心间吞吐不下。
他挺理解林双玉的,那玩意儿,别说她一个少见多怪的乡下妇女了,大街上随便拎一个情感经验不足的姑娘来,都得红着脸喊句“臭流氓”接受不了。
可他就是不舒服,不明白。
他不明自己碍着谁了。他如果旗帜高张地去宣扬,去怂恿,去摇旗呐喊自己是对的正确的,那他觉得自己被拖出去打死都是活该。可他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他回家了,他关上门了,他谁都没陷害,谁都没招惹,难道这样都有错?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的人生,大半埋进土中只留一点在风中飘扬。凭什么连这么些微不足道的,自己还能自由支配的东西,都要被人嫌忌到这个地步。
自己不是他的儿子么?不是她带到这个世上的么?
如果可以选,如果一早知道活着要这么辛苦,他宁愿放弃,他宁愿不来。
乔奉天静静站了半天没说话,末了才翕动了下嘴巴。
“我是不是男的,您生的我,您最清楚。”
乔奉天绕过林双玉快步往玄关处走。林双玉转头看他,“你上哪儿去?!”
乔奉天不说话,一迳去拧门。林双玉回身把手里的洗衣盆“梆当”往地上狠狠一撂,抬手指着乔奉天的脊背。
“乔奉天,你今儿要是敢下楼找你那些个狗逼的腌臜玩意儿,你以后就别在说是乔家的人……”
乔奉天停在把手上的手微微滞了一刻。等林双玉抬着的手即要渐渐往回落的时候,他还不由分说地推门下了楼。
“乔奉天!!”
林双玉怒极也恨极地高喊了一嗓。
小五子在手里捉了两只雪白的风车,郑彧噘嘴对上去吹,没一会儿就吹的眼冒金星,扶着额头往靠椅上直歪直倒。小五子按开了点车窗,让风顺着缝隙涌进来,风车自然就手中徐徐旋转了起来。
风车是展馆里卖的纪念品,要价是外头市场上的八倍,做工也就那样儿;郑斯琦给郑彧买了一直红的,给乔奉天买了两只白的。
多的那只,打算让小五子带回给他小叔。
虽然知道他是个奔三儿的中青年,理应看不上这些哄小孩儿的玩意儿,可还就又是脑子一抽掏了钱,他自己也没弄明白为什么。
不知道乔奉天拿了这个,会不会无奈地乐一阵儿,会不会笑一笑,会不会凑上去吹一吹,会不会心情好一些。
傍晚的橘红色沉淀在天边,郑斯琦方向向西,顶了下眼镜,觉得有些晃眼。
车拐进了小区门口就停了,郑斯琦还记着乔奉天的嘱咐。
“今天就……”
郑斯琦想回头对小五子说话,却率先隔着前窗看见了不远处的乔奉天,小小的一团黑影,蹲在楼栋前的树下。
乔奉天正弓腰背对着他,脚边堆叠了三四只黑色的塑胶垃圾袋;他弓腰沉背低着头,似乎在不遗余力地翻找着什么,正企图寻回件什么。
可郑斯琦看了又觉得奇怪,奇怪他那份专注好像并不是来源于他要寻找的这样东西,而仅只是为了“找回”这个动作本身。因为手心攥的太紧了,嘴巴抿的太牢了,已经不像是焦虑了,而像在赌气,在咽着满腹的委屈。
郑斯琦拉开手刹松了安全带,“你们在车上等我一下。”
只是手刚搭上车门,就又看门洞里又冲出一个灰衣裤的女人。她紧锁眉头深撇下嘴角,两步开合径直向树下地乔奉天而去,高高抬手,依势有一个欲挥下的动作。
郑斯琦猛然推门站出,想说话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林双玉的巴掌狠狠掴在乔奉天低头露出的一截后颈上。他被扇地蹲着向前趔趄一步,偏头闪躲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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